李珰传+番外(91)

作者:窥谷忘反 阅读记录

流云随风飘荡,任意东西,却终是降落在山之外,瓢泼大雨,青山拢烟,悬泉如涛,惊石拍岸。

卢仲之一身蓑衣冒雨前来,周身凉气比夜色更渗人。

李珰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卧在榻上,手捂住唇,轻轻咳了两声:“你离我远些,我风寒之症刚有起色,你莫要连累我再多喝几天药。”

帐中弥漫着浓重的苦药味,天顶被结实地封住,李珰不能吹风,帐内空气逼仄凝滞。

卢仲之脚步一滞,焦急之色转为微微惊讶的神态:“你如今终于肯吃药了?”

李珰未作回应,案上的药碗冒着白汽,似乎并不受伤者待见。

卢仲之心下叹气,当年李珰从鬼门关爬回来后,未等疗伤,便被押送京城受审。自那以后,他便不再吃药,像是一种为赎罪而坚持着的自我审判。

卢仲之来不及感慨太多,不管身上的湿气,从蓑衣之下掏出一封干燥褶皱的书信,面色阴沉,已有隐隐怒意:“北边传来消息,说征北军留驻南阳,朝廷打算和魏戎议和。”

李珰咳得有些头疼,本来不想理这些耗费心神的事,却见站着的人眸光炽烈,一袭蓑衣四处还滴着水,将木板润湿。他不愿拂他的心意,也想早早打发他,扯过纸页,随意翻开,视线游离着,神态慵懒。

“既取了南阳,正是大胜之势,为何大军仍然退守豫州,与魏戎和谈。难不成淮安念起自己中原正统的身份,打算学先礼后兵那一套。”他词句嘲弄之意甚浓,末了还轻狂地嗤笑两声。

“此时和谈,不知是喜是忧。”卢仲之长长幽叹一声,“征北军如今被东海王和陈善炜牢牢握在手心,如今提起和谈,怕是有意缓下北征之事。”

后一句他说得极缓极轻,眼色关注着榻上之人的神情,仍是一副与我无关的适意姿态。

话说到这般地步,卢仲之便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同时支持李珰来作出决定。

李珰给出一个义正严词的理由:“我奉朝廷旨意西征羌州,如今羌州之事尚未解决,何以越俎代庖,管他人闲事。”

李珰揉着眉心,作出歇息的架势,便是赶客之意。

卢仲之也未打算用一封书信、几句闲话就打动他,见他神容怠懒,多有青白之色,不忍多做打扰:“你好些养病,不要怕药苦。俗话说,良药苦口。”

作势便要以兄长之姿娓娓劝解,李珰听得烦躁,高声大呼:“来人,恭送卢将军出营!”

两个士兵掀帘而入,恭敬地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卢仲之愤愤瞪着李珰:“我辛辛苦苦、日夜兼程,亲自给你送来消息,你连住的地方都舍不得给出一块来!”

“你吵着我养病,我没吩咐他们把你绑起来沉河就不错了。”李珰挥挥手,示意士兵领着他下去歇息。

军中自有接待来客的地方,又有专门接待的军士,不至劳驾李珰亲自安排。

雨夜之声慰人心神。李珰虽精神不济,难得心情平和,倚着油灯的浅浅光晕,看了一会儿书,书案上的黑色汤药早就凉透了。

后时回想,事情到了今夜,尚算有回旋余地。

·

李珰乃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之人,性情多变,少有真情寄托,但一旦想要什么,便是使尽手段、粉身碎骨,也要争一争的执拗性情。

豫州之战,李珰被贬回京,余下的“靖远军”托付给了军中的胡定荣。“靖远军”极少更换统帅,得是跟着将士同生共死、刀山火海中拼杀出来的可信可敬之人,方能凝聚人心,令这些后路无望之人心悦诚服。

关于晋国与魏戎议和之事,天下争论不休,有人赞成,维持两方和平局面安稳度日;有人反对,说天下定于一统,如今晋国处于上风,自当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洛平。

战局就这样拖着,诡异地维持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

半月后,李珰终于痊愈,羌州之事也进入尾声。

负水捧着书简来到大帐营前:“下官崔负水有军情呈报将军。”

“进!”

声音已经恢复如常,沉稳有力。

负水将这些日子与诸位将军商议的改进之策整理在籍,小心地捧着书简,单膝跪在台下:“将军,这是下官与诸位将军交流后总结的军令乐谱在实战中存在的弊处,同时讨论了一些改良之策,今整理后呈禀将军阅览,还请将军示下。”

李珰手中笔墨不停,随口吩咐道:“呈上来吧。”

“是!”

崔负水起身,将书简小心放在书案的边角处,复而恭敬退下:“属下告退。”

刚出了营帐,沈淮七提着长戟疾驰奔来,负水蹙着眉走过去将他拦下,轻声谴责:“沈队长,军营内除有急情,不得疾驰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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