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成亲了(49)

“要入城门,只能杀了他们。”苻离说。

那一刻,说不害怕的话是假的,但姜颜很清楚地知道,遭遇危机时第一想的应是解决的办法,而不是怨天尤人的逃避。

正思索着该如何以少胜多,却见前方的苻离将季平放在一旁的地面上,又将姜颜推入隧道中藏好,低声道:“不管发生什么,别出声。”

直觉不妙,姜颜微微瞪大眼道:“那你呢?”

苻离抿着唇,伸手从姜颜怀中抽出自己心爱的宝剑。他背映着滔天的战火,眼底折射着清冷的剑光,染血的衣袍翻飞,用难得温和的语气对姜颜道:“一会儿打起来,记得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咬牙起身,整个儿暴露在鞑靼人面前。

鞑靼人很快发现他,执着弯刀包抄过来。

苻离冷眼直视,那双执笔端庄的手此时握着长剑,长身而立,散乱垂下的发丝随风飞舞,朔风凛冽,他逆着风一步一步朝嘶吼着扑来的鞑靼士兵走去,背影挺拔,没有一丝怯意,没有一丝犹疑,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腾空一跃……

铮——

长剑迎上弯刀,火花四溅。电光火石的一瞬,苻离橫剑一劈,斩杀第一名鞑靼人,接着旋身划开第二人的腰腹再顺势刺入第三人的胸膛。

顷刻之间,三名敌军倒毙,未料这少年人如此了得,剩余的鞑靼人面面相觑。北方游牧人天生骁勇善战,同伴的死并未吓退他们,反而成了激发了他们融入骨血中的嗜杀好战。十数人如野狼般叫嚣着冲上来,围攻苻离一人!

苻离再强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鞑靼人又蛮力无比,终究是寡不敌众。在斩杀了第六人后,苻离被一个虬须的鞑靼汉子钻空子偷袭,一把弯刀当头劈下,他下意识抬剑格挡,却被那汉子的蛮力压得单膝跪下,剑气荡开,扬起他鬓角散落的发丝。

弯刀与长剑相撞,带起一路火星,冷汗沿着下巴淌下,苻离咬牙硬挺,清冷的眸中一派视死如归的决然。他褪去往日的矜贵,只剩下原始的热血和杀戮,为国,为家,亦是为情,狠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十七岁少年。

火光中,那虬须汉子龇牙咧嘴,咕噜了一句异族话,接着,身边的另一个鞑靼人看准时机朝苻离后背砍去!苻离本能要躲,却被虬须汉子牵制住,一时脱身不得。眼看着那森白的刀刃即将劈开他的皮肉,苻离心中一沉。

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姜颜会被欺负。

很奇怪,他与姜颜斗了这么久,本是水火不容,却没想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脑中最后想的,仍然是她。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来临。

他睁眼,一箭擦着他的颈侧飞来,射穿了身后偷袭的那鞑靼人的肩部,虽不是致命伤,但足以让苻离反应过来,一腿横扫将虬须汉子搁倒在地,又挽了个剑花回身一刺,连杀两人后再一剑将怒吼着起来的虬须汉子钉死在血迹斑驳的地上。

又数箭飞来,大部分都被风吹得偏离了方向,看得出射箭之人技艺并不十分精湛,但足以牵制敌人,给苻离争取反击的时间。

解决了最后一个敌人,苻离喘息着,摸了一把脸上飞溅的热血,于猎猎狂风中回首望去,只见夜色深沉,乌云蔽月,几丈开外的少女手持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弓箭,仍保持弯弓搭箭的姿势,柔弱的身形绷紧如松,仿佛被深沉的夜镀成一道玄黑的剪影。

但苻离知道她在发抖。

这个曾经被他耻笑过箭术的县官之女,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仍然选择拿起弓箭战斗,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他。

仿佛在这个时候苻离才恍然发现,姜颜除了出身不那么显赫,除了性子天真直率,她的身上找不到一处令人置喙的短处。自始至终,都是他那点可怜的傲慢在作祟。

来不及品味死里逃生的欣喜,苻离提着豁了口的残剑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姜颜这才长松一口气,将空了的箭筒和弓箭丢在地上,虽强装镇定,但颤抖的声线依旧出卖了她此时的后怕:“风很大,我的手抖得厉害,一直担心失手射伤你。”

苻离心中一烫,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他伸出一只沾满了黏腻鲜血的手掌,对姜颜说:“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姜颜没有动,只抬起一双哀伤又无措的眼睛望着他,苍白的唇颤了颤,说:“季平……身体冷了。”

苻离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握紧剑柄缓缓蹲身,将食指放在季平的颈侧一探,而后久久僵住,如同失了灵魂的石雕。

季平死了。

这一念头冒出,足以让人浑身热血凉透。过了许久苻离才收回手,五指紧握成拳,垂下眼盖住眼底翻涌的风暴,喉结几番吞咽滚动,他艰难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在鞑靼人发现异常前离开。”说罢,他沉默着起身,将季平的尸身背回了隧道里,长剑一挥斩断横梁,只见砖石簌簌落下,很快将那可怜的太学生掩埋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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