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57)

作者:浪沧君 阅读记录

动怒之下,被暗之力击中以后一直强行支撑的神息陡然大乱,弥泱只觉胸口如被剜开般剧痛,压制不住体内翻涌的血气,一口血猛地直喷出来。

垠渊急忙伸手想要替她稳住神息,却发现她元神之处被一股阴柔的火焰环绕着,这是幽荧之火,只有在感知主人身受重创的时候,火焰才会出来护住主人的元神,可这个几乎无法站立的人,依然想要推开自己,她就这么恨我吗?

他来不及多想,恐惧再一次占满他的内心,轻挥出一道神光让弥泱沉沉睡去,横抱着怀中人朝南边飞去。

他落在泰舆宫殿门前时,已经返回的四人正等在殿门前的台阶下,等待王归,他们还来不及为王安然无恙地出现而高兴,就看到满身血迹,毫无知觉地躺在王怀里的天钧王,四人皆大惊失色,不知修炼了什么邪门书法的栾宏,竟能将溟洲大地上最强的王重伤至此。

“王上。”眼见王就要踏入殿门,姚威赶上前轻呼一声。

“子莹,你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送到内殿,其余人不得入内。” 垠渊转过身看向四人中唯一的女子,颤声说道。

子莹不敢怠慢,匆匆赶去准备衣物,剩下三人站在殿前的空地上,皆面色凝重,百年来从未见过王如此方寸大乱,想必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姚威正想着要不要传信给姬恒,告诉他这一情况,就看到一道白光落在台阶上,随即闪入殿内,王竟直接传讯巫神让前来。

“你快看看她如何。” 内殿,垠渊正往弥泱体内输送神力,但神力才触及她身上的白衣,就悉数被弹回,感应到巫神地气息,他连忙招呼。

压制着内心恐惧的奎山,手上的白光在榻上来回流转,他的眉头拧紧,暗之力所伤,蚀骨噬心,只是这伤口之上,还有另一股神力的撞击,正是这股还残留在伤口上的神力,让弥泱身上的神息几乎停止运转,而这股神力正是来自于垠渊。

“尊上,您先出去,此处交给下神。”他抬起头看了看榻旁焦急的人影,他们两人之间必然发生了些许不快。

“我就在这,你动手吧。”垠渊不愿在此时离开。

“那您必须把弥泱尊上身上残存的神力收走。”奎山不能强行驱逐神族副主,只能提出要求,若将神力收走,他释放疗愈之力后,也能让弥泱的神息快些运转。

垠渊霎那间明白了词话之意,他轻轻将榻上之人抱起,双手揽住,伤口上残存的神力进入他体内,源源不断的神力又从他身上涌入对方体内,他松开一只手从后背上给弥泱调节神息。

一炷香的时间后,他松开被自己揽住的人,鲜血依然从白衣上缓缓渗出,靠在他怀里的人那张苍白的脸上几滴汗珠滑落,眉头紧皱,额上青筋凸起,似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稍等片刻,下神便能替弥泱尊上疗伤。”奎山看到向自己投来的疑惑目光,忙解释道。

神族体内神息只要开始运转,便能通过自愈能力修复自身,疗愈之力所起只是辅助效果,因此需再等一时,待弥泱体内神息彻底平稳,他才能介入。

垠渊哪里能等,他只盼着她能快些醒来,流动的神光顺着他的手臂,落在带血的白衣上,他强行推动神力,想让那些似火般燃烧的金光进入弥泱体内。

“尊上不可操之过急。”奎山急忙阻止,强行输送神力,虽可让伤势加快愈合,但短时间内,会带给受伤之人更大的痛苦。

话音未落,只见卧榻上神光流动,渗血的伤口快速凝固,血气在尚未平复的神息带动下,在弥泱体内乱窜,垠渊发现异常,想要收手却为时已晚,鲜血顺着那苍白的嘴唇如泉水般不断涌出,白衣上沾上大片刺目的殷红。

奎山赶上前来,顾不得呆住的垠渊,将疗愈之力布满榻上,再将纯白的神光缓缓推入弥泱伤口上,柔和的神力慢慢抚平她身上的伤痛,让她的神息趋于平稳。

“尊上已无大碍,不多时便会醒来。”奎山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长舒口气,刚才情况突然,他不得不动用元神之力。

他此刻非常想让乱事的神祇出去,三千年前那一日到今日,若说诸神对神族副主没有一丝芥蒂,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只要神族之主不下神谕,他们便要敬他一日,而且此处,还是丹陆王宫,自己不可在别人的地盘上做出有失分寸的的举动。

“子莹,你先出去吧。”空洞的声音里含着因后怕而带来的颤抖,垠渊抬起头,眼中泛红,看到站在不远处端着衣物不知所措的子莹,便吩咐道。

几乎是被神力推出内殿的丹陆左副君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这短短半日之内发生的事,带给她的冲击力已远远大于出生百余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宫门前的空地上,三人或坐或立,或来回踱步,看到她出来,三人立刻围了上去,前来面王而不得的臣属走了一波又一波,只有他们三人依然默默守候在宫门前,从不曾离去。

“里面情况如何?”祁安抢上前一步问道。

“巫神说无事。”子莹不知到底情况如何,只能将自己听到的说出。

三人这才稍微放心,姚威已给姬恒去信,信中虽未说明,然而急切的言语必然能让天钧大司徒猜出事态紧急,若天钧王在丹陆的王宫内有事,他们不知该如何对邻国民众交代。

“可知有多少人伤亡?”问话的是子莹,她离开内殿时,隐约听到巫神提起百姓二字。

“我差人尚在统计中,估计此次伤亡甚重,两国百姓死伤少则数千,多则上万。”姚威小声回答,就在片刻前,家臣传信至宫门前,粗略统计两国伤者不下万人,但还没有具体数目。

其余三人皆沉默不言,这是停战百年来,溟洲最大的一场伤亡,转瞬间数千人命丧靖边军之手,虽然那些杀人凶手已被惩处,但死在他们刀下的皆是无辜百姓,而作为这场动乱的元凶,靖边侯栾宏又是个身份敏感的人物。想到当年是自己一时心软,将那个孤儿捡回养大,才有今日之乱,姚威发出一声长叹,抬起头看着天空。

天色已黑,一轮弦月悬挂在墨色的天穹上,夜空中银光点点,星月争辉,沉寂了三千年的天幕,又闪起了本就属于那抹黑色中的星芒,丹陆人纷纷打开窗户,或是走出家门,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观星赏月,谈着那些古老的传说。

“奎山,当日为何瞒我?”泰與宫内殿,垠渊也将一扇窗户打开,星辉洒落殿内,他问坐在卧榻旁一言不发的巫神。

“是她命你瞒下此事,对吗?你们定不敢违背她的谕令。”他转过身来继续说着,余光瞟向卧榻上之人,诸神敬服于她,断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做事。

“尊上,您与弥泱尊上血脉相连,为何要相信我的一面之词,您难道当真不知天钧王的身份?”奎山收起神光,起身走到窗前,一月前那一夜,在穹霄宫内他便答应瞒下此事。

“可她为何要瞒我?”虽然对方屡次否认,就如焚祭所言,自己早已猜到天钧王的身份,垠渊呢喃着,为何自己会被隐瞒了这么久。

“尊上,若您早已知晓天钧王的身份,您会作何选择?”奎山所问乃是八泽神君之事,弥泱便是因为这一层顾虑而瞒下身份。

“我定会阻止她,破除南北二泽禁制,需耗费元神之力,溟洲若毁,可以再造大地,诸神若陨,可重塑元神重生,但她若是有事,则天地间无人可以相救,我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在她身上。”垠渊没有隐藏自己的内心,将真实的想法说出。

“这便是弥泱尊上瞒您的原因,下神告退。”此处无事,奎山不愿再留下,便趁着夜色返回少阳。

青石道上的对话在耳畔回响,为何在她心里,芸芸众生如此之重,能让她不惜代价来护住,看不透的大道中,到底还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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