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118)

作者:裁云刀 阅读记录

沈如晚真有点烦了。

她抬起手,朝他肩头推了一下,想把他推开,让她起身,可手刚一触及到他胸膛,她却忽地一怔,目光凝住。

在曲不询的胸前,也有一道狰狞可怖的伤。

是剑伤。

哪怕现在已只剩下疤痕,也能一眼看出当初是何等用尽全力、绝不留情的一剑。

惊雷在她耳畔炸响。

沈如晚浑身肌骨倏然都冷了。

她僵在那里,搭在他胸前的手也忽而抖得厉害,几乎要支不住地落下。

曲不询目光如有实质地凝视着她,沈如晚感觉得到,可她根本无暇去在意。

在他沉凝如冰的注视下,她几乎把什么都忘了,颤抖的手抚过那道狰狞的剑伤,指尖灵气聚了又散,终于凝实,游丝般探入剑痕中。

清正凛冽如皓皓明月的冰冷剑气骤然朝她探入的那一缕灵气斩来,锋锐如割,可却在触及到她灵气的一瞬,宛然如水般自然而然地融入进了这一抹灵气,仿佛原本便是同源。

又或者,这两股气息确实本就是同源。

沈如晚的指尖贴在曲不询的胸膛,颤抖得几乎不像是她自己的手。

她想起了这一剑。

十年前,她在雪原上,给长孙寒的那一剑,她再过十年也忘不掉的一剑,封缄了她所有憧憬和爱恨。

这世上能胜过天川罡风的煞气,深埋在心口肌骨十年也不被灵气磨灭的,本也不多。

那是碎婴剑的剑气。

她只觉全身血液也倒流,冷得连骨头里也寒意森森。

曲不询心口的这一剑,是她留下的。

沈如晚缓缓抬眸,只觉这一眼也耗尽她全部力气,沉重得几乎难以承受。

目光所及,曲不询正微微垂着头,搂在她腰间的手冷硬如铁索,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加了两千字,这版比较满意

第79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六)

沈如晚抵在曲不询心口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慢慢蜷起,指节轻而又轻地悬在他胸口肌肤前。

她目光反复在他面孔上描摹,像是妄图从这张从前已无比熟悉的脸上找出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

什么也找不到, 可她不信, 一遍又一遍地勾勒。

曲不询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她的每一分神容。

“认出来了?”他声音低沉, 像是天未明时遥遥的征鼓。

沈如晚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张了张口,唇瓣也像是僵冷了, 将一切言语都冻结在唇边, 只剩下最艰涩的坚冰,“……你是谁?”

曲不询笑了一下, 可也没有一点笑意,像是根本笑不出却又硬生生勾起唇角,定定地望着她, “你觉得呢?”

沈如晚怔怔然望着他。

“长孙……”她声音轻轻的,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倥偬的梦,“……师兄?”

曲不询胸腔里那颗曾支离破碎的心, 不知为何忽而猛烈震颤了一下,又酸又麻的痛意从心口恣意蔓延, 遍布整个胸腔, 爬过他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几乎让他有一瞬支不住,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又强行定住。

他顺势往侧边一倾,侧坐在床帐边,垂眸望着她乌沉清亮的眼瞳, 恍惚想起十年前, 她在雪原上遥遥地望着他, 神色冰冷而沉寂,手中青灯映在她眼眸中融融似火光,那时她也叫他,长孙师兄。

“是我。”他笑了起来,像是冰冷的自嘲,“我也算个师兄。”

沈如晚蓦然起身,她几乎是撞在他怀里,肌体贴在一起发出轻响她也充耳不闻,用力捧着曲不询的脸,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像是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出易容伪装的痕迹,专注到极致,没有一点表情。

曲不询任她探究,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幽沉,望着她没有半点情绪的神容。

沈如晚几乎把他的脸摩挲了无数遍,什么也没找到。

她微微颤动的手凝在那里一瞬,猛然又朝他心口探了过去,用力按在那道狰狞剑伤上,灵气再次探入,又同一缕剑气融在一起。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

“你没有易容。”她不知是什么滋味地说,每个字都像是嚼蜡般干瘪乏味,百转千回的情结像翻涌的潮水,一重又一重地拍到她心头,几乎把她淹没,“可这确实是我给长孙寒的那一剑。”

曲不询望着她怔然的神容,她黛眉不自觉地蹙着,那张灵生淑美的面容上还带着昨夜未褪去的曼丽又懒倦的情潮,可眉眼已冰冷了下来,不带半点情绪地望着他,像在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师兄和师兄,差别就这么大么?

若她望见了她那个暗暗恋慕了多年的师兄,也会是这样的神容吗?

“因为这就是我现在的脸。”他漠然地说,“你若能看出易容,那才是奇怪。”

沈如晚向后微微仰了一点,和他离得稍稍远了些,她唇瓣微微颤抖了一下,默默地望着他,“那,你当年是……没死?”

曲不询望着她不自觉退开后留在两人之间刺目的空隙,忽而低低地笑了一声,冰冷的嘲意,也不知是对着谁的,“死了,早就死了,尸骨无存,只剩下一颗破破烂烂的心,遇着一把破铜烂铁的废剑,怎么也不甘心,就活过来了。”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闻传说。

死而复生,这种连典籍里也从未记载过的荒诞异闻,居然真的发生了,发生在她的眼前。

曲不询居然会告诉她。

“不循剑,所以你叫曲不询。”沈如晚很低很低地说着,像是把从前的话都串在了一起,怔怔地坐在那里,每个字都艰涩极了,“你就不怕我把这事禀报蓬山?我能杀你一回,就能杀你第二回 。”

曲不询神色淡漠,“你大可以试试。”

十年前他剑心动摇死在她剑下,八年归墟囹圄,他既然能出来,就不会再让人阻挡他剑锋。

沈如晚下意识地绷紧了。

“不过,”曲不询平淡地望着她,“道心誓也对你发过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报仇。”

沈如晚颊边的线条也紧紧绷着。

“那我要是把这事禀报蓬山、告诉宁听澜呢?”她眼神复杂难辨,紧紧地盯着他,“你可是人尽皆知的大魔头,只要我说出去,你立刻就会像十年前一样人人喊打。”

曲不询凭什么把重生的秘密透露给她?

他凭什么不战战兢兢、警惕敌视她,又凭什么对她这样的大仇轻轻放过,还要对她发那样的道心誓?

他应该一看见她就拔剑相对,又或者是漠然走远,把这个惊世骇俗的秘密深深藏在心底,只透露给那些他能够信任的人,给当年那些绝不相信他身上罪名的人。

总之不应该是她。

曲不询……长孙寒是疯了吗?

“你是想让我帮你?”她忽而低声说,“当初你忽然被缉杀,是和七夜白有关?你是蓬山首徒,能给你下缉凶令的一定是几位阁主,甚至是掌教。”

曲不询盯着她看了许久。

“是,”他说,“我是想让你帮我。”

果然,她就知道。

“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她声音冷冷的,“掌教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听从掌教之命,绝不对你手下留情,我怎么会帮你?”

曲不询叹了口气。

“沈如晚,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还和我说过,你根本没想杀长孙寒?”他意味莫名地望着她,“又变了?”

沈如晚也不知怎么回事,听他这么说,更是浑身发颤。

“我当时以为你是长孙寒的朋友,当然会那么说,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这你也信?”她想也没想就否认,“我骗你的。”

曲不询无言。

她这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什么离谱的话都能往自己头上扣,这是什么好事不成?

“你没有。”他淡淡地说,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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