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21)

作者:裁云刀 阅读记录

可最后全都没派上用场,邵元康告诉她,宗门派给长孙寒一个临时任务,他赶不回来,没法如约赴宴,聚会只能取消。

那时沈如晚气得半个月吃不下饭,失望极了,干脆自己也报了个宗门任务散散郁气,轮巡蓬山附国,狠狠抓一波为非作歹的邪修发泄一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章清昱母女。

此去经年,人事已非。

“我累了。”沈如晚忽然说,“你可以走了,糖糕留下。”

曲不询被她的翻脸无情和喜怒无常惊到了,刚刚还好好地问他生辰,转眼就送客。

“……你刚才是算出来我俩八字不合?”他尝试发问。

沈如晚看他。

“这还用算?”她反问。

曲不询又被她噎到。

他没辙,叹了口气,把糖糕递给她。

沈如晚默不作声地接过那块还温着的糖糕,看他宽阔背影走到门边,又回头。

曲不询侧身看她。

“你知不知道……”他难得有些犹疑,顿了片刻,神色难辨,“有一种盛开时如月光的花?”

沈如晚捏着糖糕的手猛然一紧。

她心中几乎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蓦然抬眸,目光锐利如刀。

曲不询紧紧盯着她。

迎着她的目光,他神色沉凝,半点也不避让。

沈如晚和他对峙许久。

她忽然收回目光。

“不知道。”她说,神色淡淡,仿若寻常,“从来没听说过。”

她转身,朝转角楼梯口翩然走去。

只留下轻飘飘的叮嘱。

“走的时候把门关上,今天花坊不开门。”

门边,曲不询目光紧紧追着她纤细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眼神幽沉。

作者有话说: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汤显祖《牡丹亭还魂记·寻梦》

第15章 枕函敲破漏声残(三)

沈如晚不紧不慢地走到屋内,合上门,手里的糖糕已捏出五个指印,把她所有的故作镇定都衬成一个笑话。

她垂头盯着那糖糕上的指印看了许久,紧紧抿唇。

楼下,大门被用力关紧。

曲不询已走了。

沈如晚莫名想走到窗边看上一眼,可想了想,又没有动。

“盛开时如月光的花。”她喃喃。

她对曲不询说,没听说过。

其实不是。

她不仅听说过,而且亲眼见过花开。

十几年前,族姐沈晴谙在长辈的安排下接管部分沈氏族产。

沈晴谙是沈氏嫡支正经培养的弟子,可以说从她一出生测出天赋后,就被亲长寄予厚望,长大后接管族产是早早就能预计的。

沈晴谙也很争气,努力修练,在第七阁年轻一辈里数得上号,旁人说起长陵沈家的年轻天才,总会第一个提起沈晴谙。

如此优秀过人,接管族产,为沈氏做事,是顺理成章的事。

沈如晚十一二岁就认识沈晴谙了。

沈晴谙比她大两岁,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聊得来。那时沈如晚日子过得苦兮兮,一直在养父母家住,也没机会有什么朋友,遇到沈晴谙后,简直被又投缘又大方的小姐姐迷住了,见天地跟在沈晴谙后面“七姐”“七姐”地叫,被其他兄姐称作是沈晴谙的马屁精。

沈晴谙得偿所愿接管族产,沈如晚也高兴。

“那你来帮我好不好?”沈晴谙问她,“我也开始接管族产了,四哥他们都想看我笑话。”

沈氏内部也有纷争,能接管族产的嫡支弟子当然也不止沈晴谙一个人,互相竞争,明争暗斗很激烈。

沈晴谙请她帮忙,沈如晚绝对不会拒绝。

于是那一年的秋天,沈晴谙把她带到沈氏腹地,赏了满园花开如明月照清辉。

那是一种不需土、不需光、不需水的花。

沈如晚从来没想过,只许沈氏精英入内的族内禁地中,居然养着一群行尸走肉一般的人,形容枯槁,瘦骨嶙峋,只在时机到来的某一刻,从耳鼻口目中生出花枝,绽放出世上最美的花,辉映无穷,如月光遍洒。

“这就是沈氏目前最日进斗金的大买卖,药人。”沈晴谙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神色,“将花种种在心脏上,花茎花枝爬满全身经络,汲取养分,最终在成熟时绽放,每一朵都是起死人肉白骨的顶级灵药,一个人一生能种两次。”

这种花的名字,叫做七夜白。

花开七夜,皎若月光。

沈如晚想到这里,把那块糖糕捏得坑坑洼洼全是指印。

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也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花。

倘若异境相见,她一定会惊叹于这种花的玄奇,那不是天生地长的灵花,而是顶尖修士通过木行道法培育出来的奇迹。

可是,不能是在沈氏禁地。

“他们,他们都是自愿的吗?”当时她结结巴巴地问沈晴谙。

沈晴谙用那种怜爱的眼神看她,慢慢地说,“我们总不能靠别人的奉献精神做生意啊。”

其实那时沈晴谙也很忐忑,故作镇定,很害怕她会勃然大怒、痛斥这事有多丧心病狂。沈晴谙希望她能接受,她们还是好得像一个人一样,齐心协力亲亲密密做事,把这桩生意办好,完成沈氏的期许。

沈晴谙是知道这事不人道的,也有忐忑不安,但就只是……没有完成沈氏的嘱托那么重要。

但沈如晚那时没看出来沈晴谙的忐忑,她只看出了沈晴谙的镇定和不以为然。

她觉得七姐陌生得叫人害怕。

“我,我不行。”她慢慢地摇着头,心乱如麻,“我不能帮你做这个,七姐,这是不对的。”

沈如晚踏上修仙路起便嫉恶如仇。

可当恶事来自于她自己的家族,来自于她最好的姐姐、朋友,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

可她做不出决断,别人会抢先为她决断。

沈晴谙劝了她一会儿,大概是察觉到绝不可能说服她了,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她。

“你还记得刚才进门前,我给你滴血认主的那块符吗?”沈晴谙说,“那不止是进入禁地的通行符,上面还附有杀阵,专门给所有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准备的,一旦持有通行符的人不能和我们共进退,我们就会启动杀阵杀了他,以绝后患。”

玄色杀阵从沈如晚身上慢慢浮现,将她包裹着,紧紧环绕。

“每个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会亲手种一次七夜白,十四日后花开,再亲手摘一次。只有亲手造就一次花开,才能解开杀阵,摘下的那朵七夜白是报酬,可以自己服用,也可以和家族换成钱。”沈晴谙神情陌生到像是另一个人,“你是第九阁的弟子,七夜白在你手里不需要十四天就能开花,你现在开始,晚上我们就能回蓬山了。”

“如果你不动手,”沈晴谙看着她,伸出手,掌心是一块玉珏,慢慢地说,“我会催动杀阵。”

沈如晚这一生心碎莫过于这一句。

后来无数午夜梦回,她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耿耿于怀地想,她把沈晴谙当作她最最好的朋友,可沈晴谙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朋友?沈晴谙对她那么照顾、和她那么投缘,她们彼此成长着走过豆蔻少年时,那些想想便会忍俊不禁的点滴,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沈晴谙真的在乎她,又怎么会想尽办法把她拉入这样的事,又怎么会用杀阵来威胁她?她在沈晴谙的心里,到底是朋友,还是跟班?

但这一切都再也没有机会问出。

她不想死,也不想亲手种下七夜白,所以即使她知道身上种下的杀阵威力极强,即使她知道周围轮巡的全是沈氏多年培养的心腹精英,她仍然动手了。

在那天之前,“沈如晚”这个名字仅限于第九阁内部,大家多多少少知道这一辈中有个很厉害的师妹,在木行道法上很有天赋。可在第九阁外,知道沈如晚的人不多,提起长陵沈家的天才,也很少会提及她,更从来没有人会夸耀她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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