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180)

正在这个当头,他们租的院子,来了一位客人——先前“明善堂”那位唠叨的大夫。

三人皆有些惊讶,没料到大夫会找上门。

大夫进门,将一包药没好气地给杨肃:“今天这位郎君走得匆匆忙忙,少拿了一包药,我只好一路打听,问路问过来了。夫人你要养伤,吃药可得遵医嘱,分量不能减了!”

沈青梧和杨肃在此时沉默,二人皆有些紧张。

沈青梧责备看杨肃:怎么能忘拿一味药?

杨肃心想:不会有人跟踪自己吧?他和沈青梧的计划不会被暴露吧?

张行简见他二人一直不语,眸子微闪,自己笑着招呼大夫进屋。

待沈青梧调整好情绪,跨门槛跟进屋中,正听到大夫叹气连连:“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得你们自己操心了。明天我就要跟我爹走咯,我们去东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沈青梧对上张行简眼睛。

张行简不知是随意,还是刻意,他噙着笑:“奇怪,少爷特意出门买药,怎么还会忘拿?夫人要不要去问问少爷,给你买的零嘴儿,有没有忘了拿?”

沈青梧一听这话就心虚。

门口的杨肃刚想进门,重新把脚挪了出去。

沈青梧从余光看到杨肃手在腰间按了按,这个习惯,是习武人拔刀的架势。

她立即:“大夫!”

中年大夫被吓了一跳,抬头迷惘看来。

沈青梧:“大夫,张月鹿不会煎药,我带你去灶房,你教教我怎么煎药。”

她不由分说地上前,将一脸迷茫的大夫拖走。出门后,她向墙根站着的杨肃望一眼,示意他冷静,不要撞到张行简手里。

屋内,张行简垂下眼。

他笑一笑,抬袖落座,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独饮。

夫人和少爷有小秘密,他这个账房先生,当然不好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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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推着大夫进了灶房,警惕地关上门。

大夫当真以为这奇怪的主仆三人要请教自己如何煎药。

张行简方才在这里照看炉子,药汁汩汩,整个灶房都泛着一股苦味。大夫探头看药炉,一把冰凉的匕首横在了他脖颈。

大夫:“……?”

沈青梧转过来,让大夫看到威胁他的人,是这家夫人。

这位夫人之前看病时穿戴得娇妍如三月桃花,在自己家中却一身江湖高手的打扮。匕首握在她手中,抵在大夫脖子上,确实比什么手帕更加合适。

大夫震惊:“你哪来的匕首?我和你什么仇怨,你要杀我?!”

沈青梧:“没有要杀你。”

她只是用刀用剑威胁人。

她说:“匕首是我防身用的。我不杀你,我是有问题问你。”

大夫郁闷:“你问。”

沈青梧:“我们才借住几日,你怎么找来的?”

大夫当然早在张行简多加一倍钱的时候,便知道这主仆三人有点奇怪了。

大夫不想多事,便将自己如何发现杨肃少拿一份药、在外如何跟人打听……

大夫咳嗽:“夫人和少爷倒都是低调的人。但你们家那位账房先生……咳咳,他在街上走过那么一遭,城中的怀春娘子们便都知道了。”

沈青梧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转为茫然。

大夫提醒她:“在下只是在街上摊贩铺上问了问,起码有十几个年轻娘子抢着回答。他们东拼西凑,在下当然找过来了。”

沈青梧默然。

她心想杨肃说得对。

带着一个招蜂引蝶的郎君赶路,确实很麻烦。

她和杨肃没有暴露踪迹,张行简却暴露了。

她心中警惕:明夜……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呢?

等着她和杨肃自跳火坑的陷阱?

但是,转念一想,即使是陷阱,只要能阻拦大夫们进东京的时间,她和杨肃都不亏。

那么,必须解决张行简。

沈青梧问这大夫:“有没有蒙汗药?”

大夫:“……”

沈青梧以为他没听懂:“就是将人迷晕放倒、保证一晚上睡得死沉的药。”

大夫脸涨红:“你什么意思?你是谁?为什么要这种药?我是正经大夫,我不会开这种帮人作恶的药的!”

沈青梧抵在他脖颈上的匕首向前递了递。

大夫脸色几变。

大夫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你真是、真是……你这么轻的年纪,不学点儿好,学什么红杏出墙?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这种药的目的吗——你是想迷晕你夫君,和那账房先生双宿双飞。

“我是不会帮着你和那小白脸作恶,欺负你夫君的!”

沈青梧眉目动也不动。

她脑子转了一下弯。

她无法编出更细致的谎言细节,只能简单否认:“我的迷药不是用在我夫君身上的。我没有欺负我夫君。”

她的解释,听在大夫耳中,有了其他意思。

大夫脸色青青白白,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难道要用在那小白脸账房先生身上?”

沈青梧想了想,不知自己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大夫扼腕,更迷惘:“你们玩得好花呀……”

背着夫君乱搞还不够,要玩点儿更刺激的?

这大夫没好气地挥开沈青梧的匕首,态度坚定:“我早说了,我是正经大夫,我们医馆上上下下,都不卖你说的迷药!我们要是卖这种东西,会被官府查封。”

沈青梧:“总有暗道儿吧?”

沈青梧淡声:“明面上不卖,私下总会卖。有生意岂会不做?”

她对大夫一笑,露齿威胁:“不卖给我,我去官衙揭穿你们暗地里的买卖!”

大夫沉默许久。

大夫半晌扭捏道:“迷药是真没有,我出门得仓促,身上没有那种东西……但是,我有一小包‘多情种’,你要不要?”

沈青梧没听懂,皱眉。

大夫没好气:“夫人和你那账房先生,不就想玩点儿刺激的吗?这包药难道不够?”

大夫:“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夫君!丢人!”

沈青梧听到外面张行简轻柔的声音:“大夫,您还没教会我们家夫人如何煎药吗?”

他含笑:“怎么连门都关着呢?”

沈青梧一紧张,连忙从大夫手中抢过那一小包药,也来不及问所谓的“多情种”具体药效,如何服用。她慌乱地给大夫怀中塞了一耳坠当做酬金,威胁这大夫不要乱说话。

种种表现,在大夫眼中,都是夫人听到账房先生在外、便情难自禁的证据。

大夫脸黑。

灶房门打开,张行简温润面容出现在前,杨肃心不在焉在后。

张行简将沈青梧上下打量一番,笑问:“你耳坠怎么少了一只?”

沈青梧:“……”

她被他吓得后背僵硬,毛发奋张,怀疑这人是如何盯着自己……她冷漠反问:“什么耳坠?不知道。”

张行简温和笑一下:“可能是夫人忙活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吧。没关系。”

大夫看他俩卿卿我我,没好气地从两人中间穿过:“让让。”

大夫走到心事重重的杨肃身边,杨肃对他露齿扬笑,打一声招呼。

大夫顿时对这位郎君的不积极进取,恨铁不成钢。

为何天下有郎君迟钝至此?

大夫不好明说你家夫人想爬墙之类的话,大夫拍拍杨肃的肩,心情沉重:“郎君你……好自为之吧。

“以后再看病,若是碰到我和我爹,我们给你打八折。”

杨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虽然觉得日后不一定能见到,但是自己被人喜欢,他很高兴:“多谢多谢。”

大夫深深叹口气。

张行简在后挑眉,轻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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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努力找时间,和杨肃私下聊了自己怀疑城外石桥有诈的可能。

杨肃与她想法相同:面对阳谋,依然得硬闯。

杨肃嘱咐她:“你瞒好张三郎,我等你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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