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4)

作者:依文 阅读记录

然则本宫万料不到,皇上为了平息此事,竟欺瞒世人,把风口浪尖上的本宫生生推落悬崖。

我像个落汤鸡一样在鲤鱼池旁小坐了一会儿,耐不住歆儿殷殷催促,垂头丧气地回到永乐宫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新衣裳,又在殿中呆坐片刻,反复思量我入宫这三年以来发生的事。

歆儿见我神情呆滞,若有所思,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又用手背探我额头,“娘娘,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我木讷地望向她,“歆儿,你说,本宫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歆儿大吃一惊,直跪下去,带着哭腔道,“娘娘,您可别吓奴婢啊,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娘娘从前不是一直觉得,您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他人皆以为娘娘做得不对,娘娘也会坚持自己吗?”

我,“……”

胡说!

本宫几时这般自以为是,妄自尊大了?

本宫一向海纳百川,虚怀若谷的好么?

第4章 回首往事

本宫只是在想,初时皇上待我那般体贴周到,为何才一年的时间就变了?

……

本宫只是在想,初时皇上待我那般体贴周到,为何才一年的时间就变了?

那时我对皇上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只记得皇上是个沉默寡言、闷不吭声的小孩子,明明是个皇子,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连宫女太监们都欺负他,身边伺候他的人更是十分怠慢,几乎把他当成是可有可无的人。

六岁那年父亲送我到国子监念学,我因此结识了很多年龄相差无几的朋友,其中就有周勉哥哥,宋煜和三皇子周赴。

只因我自小便有锄强扶弱的秉性,看不惯周赴受人欺凌,总是站出来为他撑腰,于是后来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他。原本我还以为是我正义凛然之故,谁也不敢与我作对,我要保护的人,就没人敢招惹。长大以后我才知道,不过是因我家世显赫、满门荣耀,他们自觉惹不起罢了。

也是因此,我虽与周勉哥哥认识在先,但与周赴相处的时光却要多上许多。我心里对周勉哥哥早有好感,只是那时还小,不懂何为情爱,再者我毕竟是个女儿家,总也有几分女子的羞怯,故而一直没能向周勉哥哥剖白心迹。旁人却多以为我与周赴的关系更要好,感情更深厚,我私以为这些都是凡俗之见,不必理会,也就无需解释。

后来年岁渐长,我学成归来,就不必再去国子监了,父亲另娶新妻,我看似一如既往的不安生,实则心里有个疙瘩,便是遇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我也兴致缺缺,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放肆地笑,痛快地玩闹了。我也再没见过周勉哥哥和周赴,曾经的心动与思慕渐渐远去,几乎要淹没在记忆的长河之中。

直到那夜周勉哥哥与我私定终身,我以为此生的幸福就在眼前,我期待着有朝一日与周勉哥哥策马同游,在那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看星星,在那奔腾不息的蓝海边遥望天际,在那雪山之巅观日出日落,在每一个雨天携手檐下听雨声,在每一个寒冷的夜里相拥取暖。我俩定会儿孙满堂,周勉哥哥教他们读书写字,我带他们庭院嬉戏,如此劳逸结合,何其美哉!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何其幸也!

奈何我曾满心憧憬的美好未来,终究只是一场不会实现的幻梦。

受封为皇后那日,我心里明白,从今往后我便是皇上的人,这一生一世,与周勉哥哥再也无缘了。

我没有把那场梦继续做下去,没有想过皇上会突然收回成命,没有想过也许周勉哥哥会在婚宴上把我劫走,更没有想过周勉哥哥会在某个兵荒马乱的夜里,带我出宫,从此与我隐姓埋名、浪迹天涯,过上潇洒不羁,无拘无束的日子。

那样曲折离奇、荡气回肠的故事只会在戏本子上出现,而我的人生没有那么戏剧化。

那时我竟然在想,怪不得越是不入流的戏本子越是受人喜爱,官家子弟、富户千金最不该看那样的故事,可明知不成体统,还是对其爱不释手,总要趁私下无人时,偷偷摸摸地看,还时常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只因人生的限制约束太多,纵使身份尊贵,地位悬殊,有权有势有财力,也未必能事事如愿,顺心遂意。

人总要有个寄托,自由的人寄情山水,有才华的人寄情于诗词歌赋,有远大志向的人寄情于仕途,三生有幸的人寄情于爱。

而这些我都没有,就只好寄情于戏本子了。可我当时想这些实在毫无裨益,倒不如想想进宫前还有没有未尽之事,未赴之约,还能去哪儿逛逛,再尝一回宫外的小食。

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往后我抬头只能看到宫内的天,俯首只能看到宫内的地,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我清楚地记得入宫那日,我整个人木木登登的像个呆头鹅,旁人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直至礼成,我坐在椒房殿中等候皇上。满堂喜色,艳而不俗,所有一切皆是最正统的红,那凤冠霞帔是我毕生穿戴过最沉重的衣饰,我浑身疲软,却还是挺直了腰背。

我就那么端正地坐着,也不知等了多久,皇上来了,我愣愣地看着皇上缓步走近,时隔多年再见到他,我实在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很难将眼前人与印象中寡言少语,比我还小一岁的三皇子周赴联系在一起。

皇上掀开我额上的珠帘,含情脉脉地看了我一会儿,我想他要把我和从前那个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小女孩联系起来也不大容易。

皇上亲手把一只酒杯递给我,我接过与他喝了交杯酒,又听一旁的宫女太监说了几句祝词,皇上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似乎也对我说了什么话,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他声音遥远,半分不似从前的稚嫩,变得深沉而温厚。

我想他大概是说会一生一世待我好之类的话,这世间的男子无论多情还是薄幸,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在新婚之夜总能看似无比真诚地许下山盟海誓,诸如此情不渝、永结同心等,这仿佛是一个固定的流程,连贵为九五之尊的皇上都如此沉醉,我却不大能投入进去,给与相同的回应。

皇上见我久久不语便没再说下去,亲自为我取下凤冠,使我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我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可一瞬间又浑身僵硬起来。皇上吻住我双唇,一点一点把我推倒在软榻上,我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和俊秀的脸庞,紧张得几乎发抖。

我好像忽然回神了,五感六觉都变得异常清晰。

皇上在我唇舌间流连辗转了好一阵,忽而停了下来,亲了亲我的左眼,在我耳旁道,“别这么看着朕,朕也是头一回。”

我吓得赶忙闭了眼,我听见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继而又再覆上我的唇畔,同时解开我的外衣,逐步褪去我身上衣衫…

后续的事自不必说了,我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他唤了我一声“乐儿”。甚少有人这样亲昵地唤我小名,连周勉哥哥都谨守规矩,不曾唤过我“乐儿”,我一时错觉是在梦里,可他与我难舍难分,如此真实,又怎会是梦。尤其那软褥之下竟还铺了些石子一样的东西,硌得我生疼,从而明确了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我而今是皇上的妻子,身为皇后,从此再不能自称为本格格,而要改口称本宫,我心里除了皇上,再不能有别个。少时的期许一概化为乌有,我不会拿全族的荣耀乃至于性命作为我追求自由、放纵自我的代价。

翌日皇上还有精力早起上朝,委实令我钦佩。他从我身边离开时,还极温柔地向我道,“皇后再多睡会儿吧,朕下朝就来看你。”

我含混地应了一声,连眼都睁不开,却感觉到他含笑在我额上吻了一下。

之后的一年里,除非朝政繁忙,皇上批折子批到深夜,估摸着我都睡了,便自己在恪勤殿将就歇一夜,否则皇上便宿在永乐宫里。好在除了新婚当夜,其余时候都不用往床褥下边放一些红枣桂圆之类寓意早生贵子的东西,不然我就真是活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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