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45)

作者:依文 阅读记录

我可是堂堂的皇后啊,这宫里除了皇上太后,只有他人敬我畏我,没有我忌惮他人,连行事都要束手束脚的好么。

脑子里想了许多,我不由得默默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真是很难很难才能达成啊。

我道,“好端端的跪个什么,本宫又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只是想你多善待自己罢了。”又向轻絮道,“去给你家主子搬张椅子来,”再看向萧贵人,“坐下说话,免得动不动就跪的。”

轻絮应声去了,不多久拎了张椅子来,搀着萧贵人坐下,萧贵人颤巍巍地道了句“谢皇后娘娘”。

我记得她在后宫一众妃嫔中,身量最是细长高挑,初入宫中颇有几分端庄韵致,可如今却像是饱受摧残,饱经风霜,成了个胆小怕事、逆来顺受的怜弱女子。这今昔之差别,当真使人感慨万千。

我一向体谅他人,容易对他人的悲苦感同身受,于是我极为亲近恳切地问道,“萧贵人,本宫来看望你,并非是要追究你的过责,本宫只是不想见你顾影自怜,躲在这暗阁里不见天日。你又没做错什么,你也是皇上的女人,你好歹是个贵人,何必如此逆来顺受,把好端端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你心中有何委屈,若能向本宫倾诉一二,本宫定会为你做主的,有本宫给你撑腰,你有什么不能说甚至于不敢说的呢?”

萧贵人因我这一番话而无比动容,眼眶中盈着的泪潸然下落,抿了抿唇方才哽咽道,“娘娘…嫔妾身似浮萍,既无显耀家族,又无皇上宠幸,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贵人,哪里值得娘娘这般关照。”

我亲自从袖口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她,“手里的帕子都湿了吧,用本宫的帕子擦干眼泪,别哭了,有何苦楚只管说出来,本宫保证,必不会再让你孤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无处求援。”

萧贵人迟疑道,“娘娘…”

我递帕子的手悬在半空,她若不肯接着,我也不打算收回,她自然不会让我的手一直悬着,只好无所适从的感觉接过,又再道了句“谢皇后娘娘”。

我心中默叹,左一句谢,右一句谢,听来可真是生分。

萧贵人一边抽泣一边抹泪,两眼都泛红发肿了,关于她长期受欺负的事却仍一字不提。

我道,“萧贵人,以你的位分,总不至于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吧,本宫在你这儿坐了也有一会儿了,你宫里的下人连杯茶水也没奉上,究竟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是你竟连茶水也吃不上了。”

萧贵人脸色刷地一白,几乎要从椅子上跌下去,只因我适时给了她一个眼色,她才没有再度跪下去。

我面色发冷地瞄了她一眼,“茶水就不必了,本宫怕也吃不惯你宫里的粗茶,但你穿戴如此素简,难说不是对本宫存有不敬之心。”

萧贵人登时瑟瑟发抖,想跪又不敢跪,如坐针毡,“娘娘…娘娘见谅,嫔妾事先并不知晓娘娘要来,因此没能提前好生梳洗拾掇一番,失礼于娘娘,更怠慢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我冷冷道,“如此说来,倒是本宫疏忽了,没有派人早早过来通传一声。只是本宫的凤辇出现在披香殿前的御道上时,想必萧贵人也该收到了风声有所捯饬以便迎驾,即便匆忙,也不该是你此时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我有意寻衅,萧贵人应当明白我的真实目的为何,可她支吾不语,愣是不肯松口,我只得瞥向轻絮,试图从旁下手。

我冷然道,“轻絮,你是怎么伺候萧贵人的?这眼见着就要到年下了,你竟连身华丽厚实的新衣裳也没给贵人准备,难道除夕宫宴时,你要萧贵人穿着一身灰衣薄衫前去赴宴吗?”

轻絮按照礼数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明鉴,并非奴婢偷懒耍滑,疏于准备,而是…”她似乎不大敢望向萧贵人,想来是怕萧贵人怪她多嘴,“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萧贵人果然急切地呵斥了一声,“轻絮!”

我薄怒道,“何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内务府每月按例分发银钱用物,账本可都是经本宫过目了的,难道你要说萧贵人没有收到,还是说你中饱私囊?”

轻絮饱含委屈道,“奴婢不敢,奴婢与贵人唇齿相依,奴婢怎会如此坑害贵人。”

我冷哼一声,“有本宫坐镇,内务府里怎敢有人从中作梗,萧贵人一应吃穿用度如此寒碜简陋,定是身边人有异心,欺上瞒下,以公谋私!”

轻絮吓得浑身一颤,“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怎么会…奴婢对贵人忠心耿耿,奴婢怎会做出此等自私自利,不可饶恕之事啊…”

萧贵人委实是坐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轻絮身边,抬眼望着我道,“娘娘明察秋毫,定不会使无辜之人含冤受屈,轻絮是嫔妾身边最可信之人,定不会做出娘娘口中的大逆不道之事。”

她声音低弱,泪流满面,我看着有些不忍,可我不得不硬声道,“那便请萧贵人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若无宫人窃取,那本属于贵人你的月例银子,还有锦衣绸缎、茶叶碳火等必需用物,都落在了谁人手中?”

萧贵人抿紧双唇,竟还是不肯说。

我道,“来人呐,把轻絮带下去,严刑逼供!”

萧贵人面色登时一变,极其惊愕地看着我,“娘娘…”想来她除了始料不及之外,还有些难以置信。

轻絮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向我求饶无用,唯有求救于萧贵人,但又为了某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只得涕泗横流地瞅着她,也不说多余的话,只有一句,“贵人…贵人救救奴婢啊…”

她一字一颤,极尽悲苦,萧璇清念及主仆情谊,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可要她开口也是难如登天。

据我观摩,当下此时的她,心中定是异常纠结。

小薛子已循声过来架住轻絮,要把她往外拖,萧贵人大惊失色,泪流不止,拉住轻絮的手不让小薛子把她拖走。

我狠下心肠,厉声道,“还等什么?拖下去大刑伺候,什么时候这丫头嘴里能吐出些有用的东西,什么时候暂停行刑。”

轻絮的眼神中浮出些许绝望,萧贵人能有多大力气,哪里抢得过看似精瘦骨干,实则力大如牛的小薛子,眼看轻絮被小薛子拖到了门边,就要拖出门外时,萧贵人转向我道,“娘娘…娘娘真要如此苦苦相逼吗?嫔妾自问不曾得罪过娘娘,嫔妾只求保全自身与家人罢了,求娘娘开恩,放过嫔妾吧…”

我神色淡漠,毫不动容,“你既说只求保全自身与家人,那本宫对轻絮下手,并未对你如何,你又何必苦苦哀求?”

萧贵人哽咽道,“轻絮是嫔妾的陪嫁丫头,自幼便跟在嫔妾身边,嫔妾早已视她为亲妹,嫔妾相信,她绝不会背叛嫔妾,暗中捣鬼,还望娘娘查证过后,再行论处。”

这是要与我据理力争了?

我唇边携起一丝讽笑,“本宫之意,你应当明白,若是贵人在外并未受到胁迫,那么问题便是出在内里了,便由本宫为你肃清内围,贵人不说感激本宫,怎么反倒似有埋怨本宫的意思?贵人如此相信轻絮,那么其他人呢?”

我目光在屋内众人面上掠过,他们每个人大约都感觉被针刺了一下,而后我再对着萧璇清道,“难道贵人对身边下人各个都那么相信?”

小薛子已将轻絮拖到了外头,轻絮害怕得放声痛哭起来,萧璇清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估摸着外头的几个小太监已拿好了木棍预备动手,小薛子回屋来在门内躬身望向我,我朝他点了点头,即是动手之意,小薛子立马跳出大门,正要指挥小太监动刑,萧贵人忽然高声道,“且慢!”

外头立时没了动静,屋内也鸦雀无声,我耐心十足地瞅着她,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极其悲怆道,“嫔妾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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