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奴(48)

作者:摘一朵影子 阅读记录

辛恩欲言又止地站起身,楚言枝还没来得及将手搭上钱锦的小臂,已被狼奴紧紧揪住了袖口。

他惶惑地望着她的眼睛:“殿下,要抛下奴?”

楚言枝起身,抬手理了理他稍显凌乱的头发,对他笑道:“你要留在这好好习武,将来让辛大人收你为徒。等你学好了,哪里都能去。”

年嬷嬷也对他道:“奴奴,记得嬷嬷跟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好好学。等到腊月二十四祭灶的时候,殿下和嬷嬷就接你回去过年,你在这要听各位大人的话,不能到处乱走……”

“殿下!”狼奴几乎要将楚言枝的袖子拽下来了,指节都泛起了白,“二十四要好久?奴,奴想天天回家,就睡在东殿,听殿下的话,哪里都不去!”

楚言枝垂下了眼睛。她转而拿过狼奴的袖子,把他的袖口掖了又掖,不让里面那层透出一丝一毫来,声音低低的:“傻狼奴,学武功不好吗?我很想学。”

她抬眸与他微红的眼睛对视:“你学好了,就回来教我吧。”

狼奴渐渐明白了什么,但仍不愿意放手:“奴不想和殿下分开。”

“哪里分开了?你还是我的小奴隶。而且也就二十日左右,一眨眼就过去了。”楚言枝开始轻轻地掰他的手指。

狼奴被她掰了好几次手指,已懂得如何把力道控制得刚刚好,不让她轻易掰开了,可楚言枝只要暗暗捏几下他的指尖,他整只手臂都会变得软下来,根本做不到忤逆她的意志,自然而然就一根根松开了。

楚言枝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辛恩面前:“辛大人,他身上还有伤,太医说要三天一换药,他已经学会自己换了,天黑之前我会让人把他的药跟其他东西都送过来。他是个不懂事的小狼,我把他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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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师…师父。殿下要我听你话。”

狼奴眼睁睁看着楚言枝戴好兜帽, 迈步跨出门槛,走到院中时,回头对两手扒在门框上的他抬了抬下巴:“狼奴, 我要你待在这,你就待在这。我要你听辛大人的话, 你就要听辛大人的话。我走了。”

她眼睫微动,转步往前, 一直到走出大门,也没再看他一眼。

狼奴的脚步止在门槛之前。

他把小木偶按在自己的心口,很久都没动一下。忽然“啪嗒”一声,小木偶那段早遍布牙印的木头胳膊断裂了, 掉落到地上。

狼奴一言不发地捡起来, 颤着手指往木偶裂口处去拼。他控制不好力道,也控制不住颤抖,那截木块甚至被磨出了木屑。

“哎呀这样拼不上去, 这孩子怎么就把这么块烂木头当宝?”赖志诚对这个钱锦亲自送来的孩子虽有同情却没有好感,转身问一直沉默着的辛恩, “大人,您真要留下他呐?”

“下午的操练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去巡视?吉鸿, 下去让人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辛恩没理会赖志诚的话,走到狼奴身边,按住了他持木块的那只胳膊,沉声道, “粘合木料要用鱼鳔胶。”

吉鸿拉着还想嚷嚷的赖志诚下去了。

狼奴的手还在抖, 呼吸又重又急促, 顺着按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瞪了过去。看到辛恩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狼奴想到殿下临走时候对自己交代过的话,无声地垂下了头,继续一下一下地拼这块断了的木头。

辛恩松了手,支开两位属下后,反而更不知道怎该么同这孩子说话了。

他干脆坐回原位,唤人上前,去取鱼鳔胶和藤子尖刷来。

狼奴把断了胳膊的小木偶护在心口,歪着头用力或轻柔地拼,然而怎么都无济于事。他歪了歪头,搂住它,捧到了脸前,对着它木制嶙峋的伤口探出一点微红舌尖,轻轻舔舐上去。

他抚着木偶的脑袋,偶尔溢出轻“呜”声,想用自己用了多年的处理伤口的方式为它治伤。

他再去拼,仍然拼不上去。狼奴手脚发冷,茫然失措地用脸贴着木偶冰凉的身躯。

辛恩看不下去了,问他:“你可知自己今年多大了?”

狼奴不愿意回应他,然而还是摇了摇头。

“这木偶是谁给你的?”

“……殿下。”

下人将熬成稀浆的鱼鳔胶和藤子尖刷都取来了,辛恩对狼奴招了下手:“拿过来。”

狼奴抬起红通通含着雾气的眼睛,抓着小木偶,良久未动。

“你家殿下让你听我的话。”

狼奴这才提步走过去,把小木偶递给他,只是辛恩去接的时候,他还用力攥着不肯松手。

辛恩也使力拽住,看着手里的那截木偶腿道:“再不松手,它这腿也要断。”

狼奴指尖微颤,松开了。

“把那个木头块给我。”

狼奴不甘心地将木头胳膊放到了他摊开的手心上,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辛恩用藤子尖刷沾了胶浆细致地刷在断裂处,再将那截木块对准黏上去,把木偶平放到了桌上。

狼奴见小木偶的胳膊被他装了回去,伸手就要把它搂回来,却被辛恩抬手挡住:“还没黏牢,再等一等。”

狼奴眨了下眼,眸子如水洗过的黑曜石般,亮得能让站在他面前的人清晰地看到自己映在其中的倒影。辛恩见他唇上有几处干裂,倒了满杯茶,朝他指了指。

狼奴两手捧起,却没自己喝,略想了想,朝他递去。

辛恩意外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茶盏。

小殿下说狼奴不懂事,其实他似乎什么都懂。

楚言枝拢着衣襟走出北镇抚司的大门,坐上车辇,趴在了小香几上。年嬷嬷这回如何也不愿意同钱锦坐在一处了,实在心慌得紧,不用楚言枝说,自己就跟着上来了,坐到了狼奴坐过的小杌子上。

年嬷嬷想着今日的事,脸上喜气洋洋的,拉上两边窗子的挡板后,拿出放在小香几抽屉里的香膏挖了一点出来,给她额头两颊都点上一点,让她自己摸匀。小殿下皮肤嫩,出来走了一天,别给冻皴了。

“钱公公真是厉害,真给狼奴找了个好师父。就是这辛指挥使跟钱公公的关系……哎。”年嬷嬷说到后面,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叹了声气。

他们这些官大人的事,年嬷嬷不懂,也不敢懂,但好赖还是分得清的。她有预感,狼奴在北镇抚司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楚言枝涂好了脸,开始涂手背。她按了按右手虎口那块还没完全消下去的红痕,撑着腮要年嬷嬷打开一边的窗子,她想多看会儿外面。

年嬷嬷还在念叨着狼奴,闻言话音顿住,又心疼起自家的小殿下来。

她生在深宫,别说宫门了,连重华宫都很少出去。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好玩好动的时候,却连个玩伴都没有。美人当年在家的时候,因为性子好,交到了不少手帕交,有什么事都能聊聊。等小殿下再年长几岁,到那生出少女愁绪的年纪,不定会有多寂寞。

年嬷嬷把窗子打开,任楚言枝撩开帘子往外面望。

申时将尽,乌金西沉,天边晚霞铺陈,风却愈发冷了。车辇摇摇晃晃,楚言枝的指尖按在小香几上,即便年嬷嬷还在絮絮叨叨地同她讲话,她还是觉得这小车辇太空了,空得让她心里没由来的惆怅。

车辇拐过北镇抚司和前军都督府同在的那条街巷,步入承天门与大明门之间的宫道上,视野里出现一个个头戴乌纱,穿圆领绣禽类补子衫服的男子,他们还都配着悬而不着腰的腰带。这与楚言枝素日见到的人都不同,她转头问:“是那些文官们下值了?”

年嬷嬷点头,让她往后躲躲,避免被路人看见脸。

文官们相互寒暄几句后,上轿子的上轿子,骑马的骑马,还有的骑上了驴。楚言枝没见过驴,指着问年嬷嬷为什么他们坐下的马儿又矮又小。年嬷嬷笑道:“那是乡下百姓用来耕地的驴。在京城,骑驴的都是七品以下的官老爷们。在咱们大周只有三品以上的官才能坐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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