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奴(99)

作者:摘一朵影子 阅读记录

楚言枝正要把缎袄放下,狼奴试探地问:“殿下喜欢那两条裙子吗?穿上,好看吗?”

楚言枝揪了揪缎袄的绒毛,随意看着上面的绣纹,觉得这针脚绣法有些眼熟。她没多想,答道:“我裙子太多了,轮不到穿它们。”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见狼奴眼睛里的失落几乎要溢出来了,鼻尖似乎也透出了一点红,不禁问他:“这么喜欢小狼,为什么不见你自己穿?”

楚言枝先前起过逗他穿裙子的想法。狼奴总是很好玩,又不太懂男女分别,看他的小木奴,经常这天穿男装那天穿女装,恐怕它在他眼里并没有性别。

楚言枝不得不承认狼奴长了副极好的皮囊。明明天天在太阳底下练功,他肤色还是很白,比辛鞍白得多,眉毛眼睛黑黑的,鼻子高高的,嘴还红红的,扮成女孩应该很好看。就是身子不大适合,肩膀太宽,腰太窄,胳膊也粗。

不过如今天冷了,楚言枝无心刻意让他受冻,况且每见一面他就是副新样子,那裙子本就不大,他早穿不下了。

这缎袄嘛,也小,确实合她的身,但估计落他身上就得绷线。

狼奴拧着包袱一角,还没从殿下上一句话里缓过神来。

殿下漂亮衣服确实太多了,尚衣监四时八节都会送新来,姚昭仪还会亲手给她做,她自己也能做。哪里轮得到穿他做的衣服呢?

况且他做得确实并不怎么样。

狼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他当然喜欢小狼,他自己就是小狼。殿下并不明白,他为她绣带小狼的衣服,是希望她多喜欢小狼一点,想她知道,小狼就算离她很远很远,心也永远留在她那里。

楚言枝没听到他的回答,且他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便没再问了。她再度想起昨晚那个奇奇怪怪的梦,狼奴哭得很伤心,神情与此刻有些相似。

“走吧,教我练剑。”楚言枝放下缎袄,转而去拿他腰间的剑。

狼奴任她取下自己腰间的剑,跟着她走到院子里。

楚言枝抱着他的剑跑到院子中央,双手握住剑柄,想把剑抽出来。可这剑实在太重,她穿得又太厚,手臂不好活动,实在拔不动。

狼奴不知从哪折了根树枝递向她:“殿下先用这个练吧。”

楚言枝瞥了眼,心里不是很服气。挥树枝谁不会?她就是想练剑。小奴隶都会飞檐走壁了,她却连把剑都抽不出来……

“教我拔剑。”楚言枝捧起剑仰面看向狼奴。

狼奴丢了树枝,在她面前停顿片刻,才一手落在她握刀鞘的手上,一手落在她持柄的手上,使力带她一抽而出,剑光寒芒乍现眼前。

他未松手,转而走到她身后,帮她把剑彻底拔出,于她头顶道:“殿下,剑很锋利,奴带你挥剑。”

楚言枝点头:“好,我不怕它锋利。”

狼奴将剑鞘放置于地,握着她的手腕,配合剑势挥动起来。

楚言枝虽然平时也爱玩爱跳,但练功舞剑毕竟与玩闹不同,没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她拱了拱狼奴的胳膊:“松开吧,我累了。”

感觉到殿下的手滑出掌心的那一刻,狼奴眼神微黯,收了剑。

楚言枝在石桌上坐下,宫婢们围着给她擦汗递茶,他甚至找不到个离她近点地方站。狼奴心里更难过了。

红裳也给他递了盏热茶:“喝点吧。”

狼奴摇头拒绝,反而趁她走离殿下身边的时机,站到了楚言枝身侧她空出来的位置。

红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无奈又无语。

歇过一会儿,楚言枝让宫婢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又拾起了狼奴放到桌上的剑。狼奴正要握她的手帮她,她却不肯:“我总要自己学会拔的。你退远些。”

楚言枝拧着眉毛,努力地抽剑,抽到一半喘口气继续抽,等她终于把剑抽完了,就看见狼奴一脸紧张地守在前面。这剑都快有她人一般高了。

她扬扬下巴:“让开一点,你刚刚教的,我都会了。”

“奴守着殿下。”

楚言枝不管他了,两手握着剑柄,回忆刚才狼奴带她挥动的姿势,破风使剑。

前两下还好,她能控得动剑,后面就不行了,这剑实在太重,她单手一甩差点把人给带倒了。

宫婢们看得心惊,在旁边劝她别练了。

楚言枝虽不服气,却也知道后怕,即刻想把剑往回收,可她手臂早练酸了,一时发软,剑尖直往后摆。

红裳忙丢了手边的东西要去帮她,脚步还未来得及动,忽有一道黑影闪身至楚言枝面前,抬手握紧了剑柄。

重剑总算被控住了,然而狼奴来得太急,剑尖前摆时勾断了他腰间的那条红系带,幸而没伤到别处。

系带断了,木奴应声落地,剑一脱手,楚言枝的身子顿往前倾。她脚跟刚要站稳,却有一臂揽住了她的腰。

她被拥进一个散着微寒的怀抱里,狼奴的手似乎在发抖,他贴蹭了下她的脸,将她抱得紧紧的:“殿下……”

楚言枝拍拍他肩膀:“我没受伤,松开我吧。你伤着了吗?”

狼奴迟缓地摇头。

宫婢们围靠过来,问东问西,楚言枝一面挣着狼奴的手臂,一面拨开她们的手:“我还好好的,别担心了。”

狼奴抚在她脊背的手微顿,旋即松开了。他拾起剑收回鞘,站在原地看殿下拍拍身上落的灰和雪碴子,正回应着红裳的话。

殿下确实无恙,狼奴暗松了口气,心里却还是闷闷的。

这剑不适合殿下。他看着手里的剑,决心要为殿下打一把最轻巧灵便的剑。

剑柄上要刻一只小狼。

楚言枝拾起地上那只穿挑线裙子的木奴,见这系带断裂不能用了,就让宫婢再去拿条新的来。

这小裙子做得挺精细,楚言枝细看了下。去年的时候她就见狼奴给木奴做衣服了,不过他的绣技不怎么样,虽有个版样却不经看。

一年过去,他进步不少。楚言枝摸着木奴身上的小衣服,正要让狼奴过来拿走,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又翻动了下这小衣服的针脚和绣针技法,分外眼熟,最后在袖口发现了一只小小的白犬,而另一只袖口绣了轮圆月。

楚言枝抬头看正摸着剑身不知在想什么的狼奴。

那两条裙子和那件缎袄,包括那只手炉套子,都是他做的吗?

楚言枝心里浮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宫婢拿了一条簇新的红系带,楚言枝接过来,给木奴重新系上,走向狼奴:“你把它忘了?”

狼奴回神,垂眸看殿下手里的木奴,小心接过后把它重新缠回了腰上。

楚言枝见他脸上的欢喜少了,那点笑涡也半点不显了,沉默几息,却仍不知道该说什么:“……别不开心了,我用树枝学吧。”

狼奴闷声道:“好。”

即便后面的日子几乎每时每刻都能陪着殿下,狼奴心底还是有些怅然。他假装不会写字,央着殿下手把手教他,殿下前几回还肯,后来就不愿意了,说他不聪明,怎么教都教不会,不如就不要学写了,能认得清哪个字是哪个字就好。

狼奴怕殿下真会嫌弃自己笨,忙证明似的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了好多字,巴巴地递到她面前。

楚言枝看着纸上笔画清晰,结构合理的字,狐疑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也不管他是真不会写,还是假不会写了,楚言枝让人找来一本《大周律法》,一个字一个字念过去教他认,叮嘱他一定要记牢了,里面写的条例他一个都不准犯。

毕竟她虽是公主,却几乎不可能掌握实权,哪天他要真犯了什么事,她没能力护住他。楚言枝心里很清楚这点。

自那天差点被狼奴的重剑伤到后,楚言枝不再逞强了,拿着树枝让狼奴继续教自己。

除夕那晚她拿着一截梅枝在乾清宫舞了一回给成安帝看,看得成安帝直夸了半天,说她身法虽还不够熟练,却轻盈有灵气,像只雀儿。哪怕不指望以后用这功夫来防身,锻炼锻炼体态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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