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檀郎(164)
“别——”
绿芜的话刚一出口,冰绡已经拽着檀琢的一只胳膊往下拖了。
她双足蹬地,牙关紧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檀琢就跟条死狗似的,纹丝不动。
冰绡折腾出了一身汗,“你真不帮我?”
绿芜立刻垂下头,假装没看到。
“好!你、哼!”冰绡拿她没办法,只赌气道:“滚滚滚!滚出去!”
绿芜如蒙大赦,立马手伶脚俐地滚了出去,末了还不忘将卧房门给轻轻关上了。
“烦死了!”冰绡坐到床沿上,看着檀琢不知道怎么办好。
檀琢早就醒了。
他确是因酒醉而记错了地方,信着脚步便走到卧房,沾了床便开始呼呼大睡。
不过在冰绡气呼呼指使绿芜的时候,他就被吵醒了。在她用力拉他的手臂时,他便全然不用力,只当做装死,果然她拉不动。
偷偷将眼睛掀开一条缝,檀琢看冰绡搅弄着帕子,嘴巴微微撅着,尖尖的下颏因这个动作而显得略短小,便更像一只小狐狸。
他觉得好笑,想逗一逗她。
“水、水。”他轻声道,只将个醉人演得像个病人。
冰绡被他吓得一个激灵,回手便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她掐人专门捻起一小小块皮肉,稳准狠地拧个劲儿,那痛痒的感觉就直通脚掌心。
檀琢咬着牙绷紧了脚,只装作毫无知觉。
“讨厌!”冰绡嘟囔了一句,终于还是下地去到窗几那给他倒了盏茶。
檀琢的嘴角偷偷勾起,却听冰绡道:“水来了,起来喝。”
檀琢赶紧撂下嘴角,装作起不来的样子,只哑着嗓子道,“水、水,喝水。”
冰绡恨死了,“醉鬼真麻烦!”人却坐到了枕头旁,想将他扶起来再喝。檀琢的上半身在起身时非常配合,简直是轻若无物;落下时却十分不配合,直接便靠在了冰绡怀里,怎么推都推不动,简直是烂醉如泥。
冰绡咬着牙将茶盏递到他嘴边,刚一挨上,他似是渴极了,真就咕咚咕咚一口气给喝光了。
“嗳,你醒了吧?快起来,你好沉!”
檀琢又开始装死,身上暗暗使劲往后靠。冰绡忍无可忍,使出浑身的劲儿挣脱开,站起来便要走。
檀琢一伸手便准确地将她的手捉住,“别走。”
冰绡下意识想甩开,拇指却又触到了他指节上那处月牙形瘢痕,便鬼使神差地住了脚步。
这样做不好,上次都被他牵了一回,这次应该甩开才对。冰绡心里想着,手却好像同情心泛滥,就是不听她的话。
“我这是做什么,怎么可以和一个男子三番两次地拉手”,冰绡的脸阵阵发烫,仿佛饮酒的人不是檀琢而是她。
“我去开窗透透气,你放开嘛!”
“不要走,我怕黑。”
……
冰消的神智终于回来了些,小声道:“骗鬼呢?我都不怕黑。”
檀琢忍着笑,掐着嗓子委委屈屈道:“我从小就怕黑。”
冰绡的嘴也跟手一样同情心泛滥起来,“唔,那、那好吧,我不走,你别怕。”
默了半晌,冰绡忽道:“檀琢,我是谁?”
“小狐狸,你是小狐狸。”
“哼!我不是阮冰绡,我是傅杏明。”
“不,你不是她,你是小狐狸。”
冰消咬着下唇,不知为何得意地翘起嘴角。
檀琢的心一颤:原来她很介意杏明么。
“檀琢,你……你有过中意的女子么?”
“唔……我想想,好像是没有。”
“……到底有没有嘛!”
“我好像想起来了。”
“谁呀,傅杏明么?”
“不是,是小狐狸。”
冰绡绷紧的心弦似乎一下子就断了,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像三月的纸鸢,在晴暖的春风里上升、上升、再上升,直到消融在蔚蓝的天际,消融在无限温柔的春光里。
“你、你是不是装、装醉呀?”
不知过了多久,冰绡才结结巴巴地问檀琢,说出的话让她自己也觉得可笑。
檀琢怕她恼了,嘴里含混道:“醉了也喜欢小狐狸。”
冰绡的眉眼弯成了月亮,俯身去看檀琢,“你最好是醉了,哼!”
痛饮一场,檀琢的胃囊和关节都隐隐作痛,此刻却觉得这场大醉来得太值了。他是愿意为她做更多更难的事的,不想只一场酒醉就骗出了她的真心话。
檀琢想,她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
“那你呢?”
他问。
“喂,你到底是不是装醉呀?”冰绡道。
檀琢当真不敢再问了。
他生的好看,此刻在雾蓝的天光下,眉眼舒展,没有了白日那股张扬的邪气,只有一种……冰绡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这不是冰绡第一次见他睡着的样子,却只在这一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对,她想出来了,就是阿娘常常说小玉的那句话,“可怜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