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檀郎(208)
也正因如此,当他惊觉这个少年时不得自己喜爱的长子,竟然愈发地像自己时,面对他才如此心情复杂。
愧疚有之,喜爱有之,欣慰有之,忌惮有之,担忧有之。
仿佛是人忽然间见到了从前的自己,既移不开目光,又感到隐隐的恐惧。
恩远王端详着檀琢张扬的眉眼和轩昂的鼻,还有面无表情时显得冷情薄幸的唇,看着看着,不觉眼角湿润。不止是性情和志向,就连长相,也与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父王老了!”恩远王道,语气谈不上自怜,却也教人听了难过。
檀琢虽不愿称眼前之人为英雄,却也从他的话里听出英雄白头之憾。
向来兽王更替,总少不得你死我活。父子之间,亦是旧王与新王之间,虽与禽兽不同,其中残酷处,想来是相同的。
“儿子敬父王!”檀琢举起酒盏,从容笑敬这位曾经励精图治的君王。
粘糕
傅杏明主动退亲一事在云州闹出不小的风波,冰绡也从人家可怜唏嘘的对象,一跃成了红颜祸水的范本,与檀琢之事,亦在街头巷陌的口水中,演绎出或传奇、或下流、或二者兼有的各种版本。
檀琢不悦,本想下一道禁令,遏制此等制造流言蜚语的歪风,却被冰绡劝阻,“我等锦衣华服,所得已胜常人百倍,所为却不足以报父老万一。若我们这些琐事,足以飨百姓茶余饭后谈资,也算是一项功德,何必要如此计较呢!”
倒是弄得檀琢惭愧不安,“小狐狸有如此胸襟,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冰绡受了莺儿一顿嘲笑,这些日子总是往外赶檀琢,防贼一样防他近身,美其名曰:“婚前不宜常见面。”
檀琢却常常赖着不愿意走,一有空便来冰绡这里,嫌弃莺儿和小玉吵闹的是他,与冰绡没话找话的也是他。
“我看看,这绣的什么,是小玉么?”
檀琢凑到冰绡跟前,对着她手中红灿灿的绣花绷子评头论足。
冰绡的癸水要来了,这几天本就烦的不行,偏他没有眼色,说她精心刺绣的麒麟送子盖头是狗叼骨头,如何教人不生气。
“滚滚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莫要在此烦我!”
檀琢不知死活,手一痒痒又捏上冰绡的俏脸,“你这几日怎么如此暴躁,难不成是恃宠而骄了?”
冰绡被他气笑,打掉他的手骂道:“滚不滚?再不滚用绣花针把你嘴缝上!”
檀琢托着臀,一把将她抱到身上,浑然是市井轻薄嘴脸,“缝呀!小娘子如此俊俏,便是打死我,我也甘心!”
冰绡真恼了,抽出绣针便往他嘴上招呼,被他腾出一只手,一把将手攥住。正要往往嘴里带,却是一眼看到了她手指上顶针箍附近已经磨得通红,仔细端详,指腹上已经有了许多细小的针孔。
檀琢皱起眉头,“这些事自有专人来做,何必如此辛苦。”
冰绡将手抽回,没好气道:“就这么一次,可不得自己上心些,你懂什么!”
檀琢被她这句抢白弄得一颗心又酸又软,嘴唇动了动,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
檀琢的轻声细语仿若惊雷炸响,冰绡呆愣愣了半晌,好半天才扔掉手中的绣绷,喃喃道:“原来这次也是假的。”
檀琢将她头按在胸前,“本来应该早些告诉你,可这些天见你如此,我……我不忍心。冰绡,对不住你,我向你保证,这次事成,一定会还你个称心如意的大礼。届时我定会与你一起,准备我们的一生一次。”
冰绡一时间不知自己是震惊多些,还是失望与委屈多些。
眼眶却不由自主蓄满了泪,死死忍着,只鼻音浓重道:“还不如早些告诉我。”
“所以,冰绡,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檀琢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正色道,“今晚我便安排人送你到渡口,舅父那我已经派人知会过了,他会照顾好你的。”
“……这里会很危险么?”
“我已经放出了要动傅家的消息,以傅恒的脾气,他一定会先发制人。届时,我们的婚礼不知会出什么变数,所以,你不能留在这。”
冰绡愈发心惊。
储位之争,向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傅恒的先发制人,想来必定与檀瑞有关。而王爷……想到此处,冰绡急声追问,“王爷知道么?”
“嗯,他知道,你放心。“
冰绡本该放心,可却因深知檀琢的性情,一颗心怎么也放不下来。
“不,我不走,是生是死,我都要与你一起。”她咬着唇,一脸倔强。
檀琢早料到她如此反应,放缓了声音,与她细说道理,“云州这里,除你之外,我再无旁的牵挂。阿琼在唐老先生处,我自有安排。只有你是我的软肋,若是到时候他们拿你做文章,威胁我就范,岂不是要我的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