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多，再多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他做的善事够不够再多让一个人不受他连累遭到报应，他的人生够不够，再多接纳一个人。

做错事的男孩颤巍巍地盯着沉默良久的霍君城，他觉得自己要完了，他快哭了。

最后，霍君城叹出一口气，“没关系，快结束了，没事。”

男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开始点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霍总。”

“没关系。”他又回答一句。

“霍总。”一个温柔好听的女声。

霍君城抬头望过去，他不认识，应该是不认识。

第42章 放生吧

当艾丽从霍君城的办公室出来后，回去的一路上面色凝重，她不知道霍君城为什么问起那些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些事都不该是他来关心的。

况且，很明显，他是背着李灵的。

那些债主……站在私人感情方面她自然希望霍君城能帮忙，虽然债务已经处理了大半，可那些人是什么好人吗，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遵守承诺，出尔反尔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霍君城这样问，她自然全都说了，霍总的神情，她并不能咬准他的态度。

尤其，他问起了魏歆瑜。

她当然不敢隐瞒，她和李灵的事，其实很好打听的，是李灵惹到霍总生气了吗？她该不该告诉李灵呢……

当李灵从别处收到霍君城又带别人去了什么酒会的时候，他忽然有种无力感，萧潇，童宇，何鑫淼……又是谁呢，永远不会有结束，他是赶不完的。

他永远不可能独占这个人，他控制不了霍君城，就像他当初控制不了魏歆瑜，他看不得她的注意力分给别人，看不得她和别人传绯闻，更看不得她在镜头下与人吻的难舍难分……

多可笑，他也是演员，他分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他就是受不了。

争宠，吃醋，最后都是变成争吵，怨怼……既然魏歆瑜说爱他，那为什么不能为了他改变，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呢，他爱这个女孩，爱她的热情大胆，爱她的善良真挚，可是他越爱她，就是越是想要伤害她。

他每天忧思不断，脑子里全是她会离开他，她会厌弃他，她会喜欢别人，哪怕魏歆瑜一遍遍的解释一遍遍的证明，他就是控制不住。夜里看着那张安然睡在自己身边的脸，他开始只去想着快点走到最后吧，他要看到结局才能放下心来，他要知道他们不会分开，他要知道魏歆瑜只会爱他一个。

他什么也没有，带一身的麻烦，她都愿意跟他甘苦与共，怎么可能会离开他呢?

可是万一呢，她已经开始讨厌他关注她了不是吗，她在气自己疑神疑鬼干涉她的工作。

他不在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去看别人吗？她会发现别人比自己好一百倍吗？她现在在做什么?她多久没有给他打电话了？一天还是两天?

自己在伤害她吗?

他不该这样对待爱自己的人。

快结束吧，快点白头偕老吧，这样就不会担心了。最好是这样。

可是最后，一次捕风捉影的流言，轻而易举地摧毁他心底防线。他没有质疑魏歆瑜对他的感情，他只是认清了自己配不上魏歆瑜。

他们分手了，他救不了自己，他不能拖魏歆瑜下水。

她是个好姑娘，应该拥有最灿烂的事业和最浪漫的爱情，活得天不怕地不怕，他不可以，在成为她的累赘后，再毁灭她的自由。

如今呢?他又爱上了一个什么人，他要的那个唯一，他要的那个永远，这个人不会给他，他也没本事争得到，他得不到。

放弃尊严也不行，放弃自由也不行，放弃希望也不行。

他得不到。

偏偏他得不到。

为什么永远得不到。

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行，谁来救救他。

依着墙壁他那样缩在角落里发抖，他难受，他好难受。

霍君城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心中顿时一痛，那是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的痛感。

那个叫魏歆瑜的姑娘求他，求他……可怜可怜李灵。

她讲起李灵的过往，讲起他的不容易，他被命运折磨得脆弱不堪，一点风吹就能毁了他的意志，要不是李茵的存在，他可能早都挺不下去了，他人生的前十八年从来没有为这样的人生做哪怕一点准备……

“做这样的选择，我不知道他最后会怎样面对，李茵就要长大了，我害怕他会想不开，都是那些人逼他的，他们会毁了他的一切……我见过他怎样伤害自己，我真的害怕他承受不起。”

“霍总，我知道您不会在意身边少了李灵这样的人，就当是您日行一善，放他自由，让他活，他在您身边这么久，您也不忍心对不对……”

“分手以后他一直对我隐瞒一切，我还以为那事情他已经处理差不多了……我早该想到的，怎么会那么容易。”

“虽然我们现在只是朋友，但他过去帮过我很多，为我得罪了不少人，他的境遇，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我不能看着他走绝路。这些年我自己做了不少投资，情况比他好很多，资产凑一凑，应该够了，欠我的总比欠那些人的好。”

“霍总，我也听说了一些王总和邢家最近的事，我跟邢宙有一些交情，他欠我一个人情，王总这边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绝对不会推脱。”

“只要您能让李灵离开，我会尽可能让他忘记一切，他需要重新开始。您就当可怜可怜他，行吗？”

很多当初他忽略的细节变得清晰，那些眼泪那些推拒，午夜的失眠，绝望的眼神，不，不是忽略，他是根本没有在意过，从一开始他就不在意李灵是否痛苦，他不在意李灵以后会因为他的影响走上什么样的路，他从来都只是想着自己怎么舒心。

艾丽证实了一切，还有在他眼皮底下，因为厌食因为失眠一天天消瘦下去的人，都是他带给他的。

怎么会这样呢，他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李灵不喜欢男人，那么矜贵的人，怎么可能不怨恨呢。他是清醒着，乐见其成地，亲手把那个神仙一样的人，拽下了泥潭，他本应该不去管李灵还爬不爬的出去。

谁能料到自己中途生出了怜爱。

他走近那个蜷缩的身体，缓缓蹲下，有一刻的不忍心。

在他不知道的时刻，李灵还有多少次这样的崩溃?他那么让他痛苦吗？在问什么傻话，霍君城心中自嘲，怎么可能不痛苦呢，他是失去同理心太久了，全世界围着自己转的日子太舒坦了，他忘记了别人的喜怒哀乐也是喜怒哀乐。

他好像理解了大哥这些年的愧疚，亲手毁掉一个美好的人，那种感觉，确实糟糕极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办法在对李灵的死活说他不在意，不管出于什么感情，他不想再分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本来就说好了要给他留好后路的不是吗。

李灵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望向自己面前的人，突然心里空唠唠的，要说些什么，又张不开嘴巴。

霍君城伸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先开口说话:“怎么了，为什喃楓么哭。”

李灵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慢慢地向前搂着他，霍君城回抱他。

“在家里练习剧本，有些投入。”李灵把头搭在他的肩上，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是吗。”霍君城没有追问下去，他也有些伤感，久违的那种伤感，这个人真的有些可怜，如果没有遇见过自己就好了，如果自己的良心再多一点就好了。

手掌下是李灵纤瘦的腰线，后背上是薄薄的一层，好像这个人真的风吹一下就会散开。

“李灵，你喜欢什么礼物。上次说好，要送你的。”霍君城搂着他。

李灵不说话，只是这样怀抱着霍君城。

霍君城叹出一口气，把人就着这个姿势抱起来，走上楼梯，放进卧室的床上，给他拉上被子:“睡一觉吧，醒了给你煮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