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情人(75)

作者:狮子歌歌 阅读记录

秦牧野把药盒扔给他,转身走了。

严琛低头,在瓶盖周围一圈拉出一张细长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串号码。

他看向秦牧野,秦牧野似有察觉,头也没回地扬起手,冲他竖了个中指。

第57章 “我和他还有可能吗?”

其实过去几年,因为艺术银行和安奕的合作关系,严琛有很多机会弄到安奕的联系方式。

但他始终没有这么做。

一来是怕招安奕憎恶,二来是怕自己把持不住,一旦靠近就忍不住想要更多。

严琛仿佛行走荒漠追逐海市蜃楼的人,弹尽粮绝,筋疲力尽,全凭执念在苟延残喘,而今突然掉落的这串号码,无异于天降甘霖,他根本拒绝不了它的诱惑。

只打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只要不出声,假装打错,应该……没事的。

严琛拨号时,指尖不受控地发颤。

等联线接通的空隙,他下意识摒住呼吸。

嘟嘟嘟,拖长的提示音一下下敲击耳膜,震颤胸口,几秒过后,一声温和的“喂”在耳边如春风拂过,严琛瞬间低下头,半张脸埋进臂弯中。

安奕没听到回应,再次说了句“你好”。

严琛把头埋得更低,脊背高高耸起,颤巍巍如即将倾颓的山峦。

安奕那边没再说话,但也没有挂断。

沉默渗进电波,与海浪夜风一起,暗潮汹涌。

严琛攥紧手机,掌心与指腹被手机壳边缘卡出深深的凹痕,他弓腰趴在栏杆边,过了很久,他听见安奕说了句“生日快乐”。

他微怔,一瞬间呼吸都忘掉。

但随之切断的电话提示音,不给严琛任何确认的机会。那句突兀的生日快乐,简单轻忽,被海风随意一卷就消失了。

严琛靠在桅杆边坐下。

在颠簸起伏的海浪中,在游艇绚丽纷繁的光线外,他捧着手机上网搜索:止疼药副作用包括幻听吗?

他一页页翻看答案,直把眼睛看得发红发疼。

严琛三十岁的第一天,得到了安奕的祝福。为了不让这句生日快乐落空,他努力让自己变得好一些。

他尝试戒断药物,靠工作和运动调节情绪。

他变得健康许多,至少表面如此。

三个多月后,安雅忌日那天,厦川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大概是初雪时间比往年推迟了很久,这场雪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铺陈,誓要在亮相时分便令整座城市为之停摆。

因为积雪路滑,机场停飞,公交停运,城市道路一早就被七歪八扭的私家车堵个水泄不通。

严琛特意绕道外环,多走几十公里才抵达墓园。

他照惯例亲自挑了一束多彩缤纷的小雏菊,放到安雅的墓碑前,断断续续和她说起过去一年发生的事。

“你的游戏账号已经被我打到巅峰了,再排队友,肯定没有菜鸟拖你后腿。”

“你以前喜欢的那个演员,去年拿了影帝,眼光不错。”

“……”

“你哥哥,他今年祝我生日快乐了,”严琛拂去墓碑上的落雪,“五年了,他还记得我的号码……他真的好温柔。”

“你说,我和他还有可能吗?”

这个问题,严琛每年都会来安雅墓前问一遍,他也不知道未来还要问上多少次。

严琛静静待了一会儿,准备离开时,回身看见安奕就站在两步之外的台阶上,怀里同样抱了一束五颜六色的小雏菊。

发梢与双肩落了一层薄雪,看样子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

严琛心如擂鼓,想走近又情怯,只能同样站在原地,努力让声线保持平静,“我来看看小雅。”

“嗯。”安奕走过来,弯腰将花放在墓碑前的另一束雏菊边。

严琛的视线跟随他拉近、落下,他看到安奕眼睫上凝结的白色霜花,因根部被皮肤的温度烘着,融成水滴,再把浓密的睫毛打湿。

看上去好像在哭。

可安奕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他早已不会在墓碑前落泪。

“今天厦川有大雪,路上耽误了点时间,你有没有生气?”

“哥哥今年有点忙,没来看你很多次,我打算年后搬回咱们以前的家,虽然你很小就离开那里了,对它应该没什么印象,但咱家离你近一点,我可以常来看你。”

“好冷……”

安奕站起来,轻轻拍了下墓碑,“除夕再来看你。”

说完,他侧头看向严琛。

“谢谢你来看她。”

“……应该的,”严琛收在袖口下的一双手,克制得发抖,他解释说:“我每年都来。”

他不想让安奕误会自己是在刻意蹲守。

“嗯,”安奕把下巴埋进围巾,轻声说:“我知道。”

严琛看见雪花打着旋儿落在安奕的发间,他滚了滚喉结,明知故问:“雪这么大,公交车停运了吗?”

安奕两手插进口袋,又是低声的一句“嗯”。

严琛盯着他敛起的眉眼,试探道:“我送你回家吧。”

他问的时候就已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短暂的几秒过后,他听见安奕说了声“谢谢”。

安奕抬脚往台阶下走。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有点滑,他一步步走得很慢。严琛走得也慢,始终落在他后面一级台阶,两人安静地一前一后走向墓园门口。

最后的台阶有半截埋在雪里,安奕没注意,脚下踩空,身体往旁边歪了一下。

胳膊马上被托住,后背随之靠上一个结实有力的胸口。

“没事吧?”严琛另一手绕到安奕身前,把他扳正,整个人笼进怀里。

他低头去看安奕的脚,“崴了吗?”

严琛低头时,发丝擦过了安奕的脸颊。

安奕没躲,他安静注视着严琛近在咫尺的侧脸,闻到严琛发间萦绕着淡淡的青柠香——这是他从前惯用的洗发水味道,严琛经常用的那个品牌则是迷迭香。

严琛掀起眼皮,想问他脚疼不疼,结果对上安奕目光的一瞬,什么话都忘了说。

连内心的渴望,也忘记收敛干净。

安奕被他眼神的温度烫到,睫毛根有雪水从眼梢滑落。

他眨眨眼,把半张脸都埋进围巾,“我没事,走吧。”

严琛松开了他,继续跟在他身边往前走。只是这次,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更近了一些。

墓园是室外停车场,车前挡风玻璃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白雪,严琛上车打开暖风,对安奕说:“等会儿就暖了。”

安奕点点头,他把安全带系好,看间旁边扶手箱边放了一个药盒。

“你不是和我说你胃疼好了吗?”

“好了,是以前吃的。”严琛不动声色,把药盒丢进扶手箱,他慢慢踩下油门,问:“回风嘉园吗?”

“嗯,”安奕看向车窗外,“走枫香路吧,那边车少。”

“好。”

严琛开出停车场,越野宽大的轮胎抓地力极强,车子安稳向前行驶。

他开得很慢,拐弯看后视镜时,目光在安奕脸上短暂流连,他握紧方向,说:“刚才听你说,打算年后搬回来。”

安奕收回视线,手指掩在围巾下勾着安全带,“离家近一点,念书也方便。”

“念书?”

“我通过了厦川大学的成人自考,现在在继续教育学院主修艺术教育和陶瓷艺术设计。”

严琛由衷为他高兴,“听章明说,明年想为你做个人展,他告诉你了吗?”

安奕点点头,“不冲突,我可以课余时间做作品,师父也支持我多念书。”只有肚子里装的墨水够多,才能走得长久。

“那真是太好了。”严琛说,各种意义上的好。

车子驶入枫香路,严琛打灯靠边停下。

“稍等,我马上回来。”

他开门下车,安奕目送他迈着长腿快步穿过马路,消失在视野中。

安奕勾着安全带,开始盯着车子中控台上摆着的那只黄金小猫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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