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88)

很细微的动作。

对面女生没有发现。

但虞寻察觉到了,他怔了下,对女生说:“不好意思,不能。”

“我也很想要,”他难得认真地说,“所以送不了。”

女生被拒绝也不意外,她勉强笑了笑,说:“好吧,我朋友还在等我,那我先走了。”

女生走后,云词才松开拽着他衣服的手。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陷入某种微妙的沉默里。

从云词开始回应起,他和虞寻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奇怪,隐晦且暧昧,互相都不敢试探,不敢打破。

但是云词感觉那杯饮料的度数似乎有点高,他泛上来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虞寻的拒绝而消散,于是他在持续的眩晕中忍不住说:“平时是不是也有很多人。”

他这话说得突然。

虞寻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街边路灯灯光下,虞寻那张脸被照得更加惹眼,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冲锋衣,身形挺阔,这人鼻梁、下颚的轮廓线其实很锐利,显出几分不好接近的倨傲感,但总被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和过于绮丽的眉眼打破。

加之这人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话语调也戏谑。

云词:“很多人靠近你。”

他补充,“像刚才那样。”

这句话说完,持续的微妙气氛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

半晌,虞寻攥紧了手里的东西,他喉结很重地动了下,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反问:“很多人靠近我,又怎么样。”

他声音很低,终于还是忍不住,哪怕心底依旧觉得不可能:“你会在意吗。”

这句话问完,彼此都心知肚明某层纸被彻底撕开了。

长街上,有阵风穿街而过。

虞寻后知后觉,发现这条街就是开学时候,他正被学生会拉着采访时,偶然遇到云词的那条街。

那天刚开学,他听说西高有部分老同学在附近聚餐,他想也许云词会在,在附近转了会儿。

当时他刚报道完,走在比西高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学校里,恍然发觉哪怕同校,他和云词之间,也许也很难再碰上了。

然而就在采访的时候,长街对面,有个人转着钥匙圈走了过来。

钥匙圈转了几圈。

停下的时候,他对上了云词的视线——就像现在这样。

……

虞寻问完,依旧像是在等待被审判一样。

哪怕云词已经留下太多痕迹。

片刻后。

云词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说:“会。”

或许是酒精,又或许是刚才那阵风,眩晕感变成了一种飘起来的感觉。

云词继续说:“会希望这些人都别靠近你。”

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虞寻还是垂着眼,自嘲似地笑了下,没什么底气地说:“我平时还算一个挺自信的人,但到你这就不是了,你这样说,我会以为——”

他停顿了一下:“以为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云词很干脆地回答他:“不是。”

虞寻感觉心脏被这两个字紧紧地掐住了。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喜欢。

云词站在穿街而过的风里,他忽然间,想起很多和虞寻之间的往事。

有时候不去想,但回首才会惊觉,这个人在自己生命里已经出现太久了。高中三年,他所有重要的节点和事件,这个人都以“敌人”的身份参与着。

好像早在意外成为室友之前,他们就已经是对彼此来说最特别的存在了。

他迎着风说:“不是以为。”

“不用以为,也不是有点,就是喜欢。”

第五十四章

“这个, ”云词又指指虞寻手里拿着的小摆件,“很像你。”

印象里,他很少对着虞寻说这么坦诚的话:“……所以想赢下来送你。”

“像我?”

“像你的眼睛。”

虞寻愣了下, 掌心里那条小鱼在路灯灯光下, 闪烁着细碎的光。

云词紧追着他的视线, 望进他的眼里:“你不是说过,喜欢一个人, 就会觉得什么东西都像他。”

“……”

长街上,街灯灯光闪烁。

虞寻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他破罐子破摔, 说追他试试, 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云词一直以来的回避, 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个人一直把自己当敌人,怎么可能说喜欢他就喜欢他。

他感觉自己像个看星星的人。

然后星光有一刻,为他驻足了。

云词被风吹得越来越清醒, 刚才的话借着酒意,不然他不可能“无理取闹”地去拽虞寻的衣摆。

但酒醒后,他并没有觉得后悔。

他借着刚才开的口, 不断继续往下说:“所以,要不要试试。”

虞寻声线绷紧, 确认似的问:“试什么。”

云词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样紧张:“谈恋爱试试。”

虞寻在原地很久没有动静, 然后, 他忽然俯下身, 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他鼻尖很轻地从云词颈侧擦过。

再直起身的时候, 他问:“你喝酒了?”

“……”云词说, “一点。”

虞寻:“一点是多少。”

云词:“半杯。”

继而,虞寻声音很低地说:“你喝多了。”

云词把他忽然避开的话题又拽了回来,他在虞寻直起身后退之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吗。”

虞寻低下头,去看云词圈在他手腕上的手,忍了又忍,最后说:“你回去考虑一晚,明天酒醒了再说。”

云词手上力道收紧了些:“没喝多,用不着考虑。”

虞寻:“嗯,没喝多。”

他又一字一句,哄小孩似地说,“那你就,当给我点时间,行吗。”

虞寻话虽然这么说,但云词很清楚这个时间到底是给谁的。

是给他的。

他在给他时间,也给他机会去反悔。

他声线明明有些艰涩,但还是用平日里散漫的语调,试图将谈话的压力减轻,说:“……很奇怪吧。”

他声音低下去,“明明很想在一起的人是我。”

“却还是不敢轻易趁着喜欢的人喝醉,答应下来。”

-

罗四方他们回寝室的时候,发现云词和虞寻两个人先回来了。

彭意远说:“流子他们还在找你们呢。”

他说着,想到刚才在夜市的阵仗:“他俩打疯了,打了十几局,打得老板眉开眼笑,最后被我们强行拽走——你俩怎么先回来了?”

虞寻声音有点哑:“没什么逛的,先回来了。”

另一个则没说话。

云词坐在桌边,外套敞着,看起来很热的样子,他手里捏着只笔,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噢,”彭意远给云词的行为做了合理解释,“词哥赶着回来复习?”

他手里写的是一道高数题。

题型很难,并不容易解,已经解了快半张纸。

彭意远看了眼,被这半张纸烫到,匆匆离开桌边:“太可怕了,我睡了。”

他走前,也嗅到了什么:“谁喝酒了?”

“……”

云词写题的手顿了下。

那半杯“饮料”,有那么明显吗。

怎么都觉得他喝很多。

彭意远上床后,发现先回来的两个人之间,气氛好像有点怪。

因为他虞哥先进洗漱间,后脚,从来不跟人共用的云词也进去了——进去的时候甚至还非常离谱地带着那张高数题草稿纸。

洗漱间里。

虞寻刚进去,正要关门,一只手从外面抵了下门框,然后云词从门外挤了进来。

“砰”地一声。

门从云词背后关上,他和虞寻就完全在一个独立空间里了。

虞寻垂下眼,由于空间小,两人之间挨不得不得很近,他略微低头,视线就能穿过云词衣领,窥见领口下清瘦的锁骨。

云词身上沾着很淡的酒精味儿,瞳孔却异常冷静。

他近乎强迫性地,把手里那张纸给他:“看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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