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传奇(11)

我知道我爱她,可她不爱我。

多少次情事过后她依偎在我怀里,我闭着眼睛假寐,她以为我睡着了,在我耳边悄悄地落泪,一遍一遍地呢喃:“阿达,你还这么小,以后你会成为一个英雄,有数不清的女人爱上你,跟你翻云覆雨,那时你还会记得我吗?”

那时我还太小,只为她的话感到生气——她一点也不相信我,我说我要娶她,是我这辈子对女人说过的为数不多的真话之一。可是这句话在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任何一个二十岁的寡妇都不会当真的,这是我很多年以后才悟出的道理。

那年冬天我师父去世了,我要跟着阿伏干叔叔去东柔然了,那个冬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儿,我一时理不出头绪,临走前我去看春恬,她微笑着摸着我头发说:“阿达,去吧,你会成为东柔然的英雄。”她把一件新缝好的棉衣包好递给我,眼神温柔的像我的母亲,虽然我从没见过我的母亲。

两年后默野成了领主,我的个子猛然间窜高了很多,春恬给我缝的棉衣已经穿不下了,但每到冬天我依然会把它拿出来,晚上坐在壁炉边的时候把它盖在腿上,它的针脚如此绵密,它的棉絮如此松软,它仿佛有心似的,盖上它就像回了家。

再开春的时候我决定回一趟西柔然,我十八岁了,该成亲了,我要娶一个曾经不肯嫁给我的寡妇。

默野莫名其妙地看了我半天,后来终于微笑着说:“去吧,把她接来,我办好聘礼等着你,赶到端午节前给你们办事儿。”

第6章 我的情人是寡妇(下)

我像每一个去老丈人家迎亲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带着一个百人马队忐忑不安地往天山走去,一路上一直在想春恬看见我的样子,那种带着担忧和兴奋的幸福感让我像傻子一样乐了一路。连我的亲兵都说,斛律大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一个正午我们终于到达了那个村庄,那儿的一切还是老样子,甚至村头的空地上蹲着晒太阳的老头也还是那么几个。

我一路走到春恬的家门口,看着那低矮的篱笆门和更加破旧的茅屋,忽然意识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日子大约会很难捱。

我心里有些抽痛,刚要抬手推开那门,就听见堂屋的门一响,一个身着蓝色粗布褂子的柔然男人扛着锄头走了出来,屋里传来春恬的声音:“达尼,中午早点回来,克里姆有点咳嗽,须得带他去看看大夫。”

男人温和地对门里的人笑了笑:“知道了,你今天不舒服,衣服放着我晚上回来洗,知道吗?”

春恬笑着答应了,我在门外听着他们的对答,心里仿佛火烧一样难受,在那个男人出来的一瞬转身掠出了七八丈远,看着他走远了,才又回到了篱笆门前。

我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心里空洞洞白茫茫地,忽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泯灭了。

就在我浑身冷汗的时候,堂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两年来不断在我梦中出现的女人终于从门内走了出来。

和两年前相比她似乎憔悴了些,柔软黑亮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后背,身上只穿着件白色的粗布中衣,蓝色撒花裤子,整个人带着慵懒的恬静的气息,漆黑的眼眸蒙着惺忪的水汽,抬起眼看向了门边。

那一刹那我们都呆住了,隔着篱笆门和狭小的院子,仿佛时光忽然凝固,只剩下一天一地白花花金灿灿的阳光。

“阿达!”她首先回过神来,脸上是不可思议的惊喜:“你……你回来了!”

我呐呐不能成言,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要娶你?跟我走?或者是你们过的好吗?

最终我什么都没说,返身大踏步向村外走去。

“阿达!”春恬追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回来……有要紧的事儿……”

就在我忍不住要停步的时候,只觉得耳边疾风一响,“嗖”的一声一支冷箭擦着我的耳边飞了过去,一回头的功夫,就见村子里的人如潮水般涌了出来,边跑边喊:“马贼来了!快跑啊!”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支羽箭从远处一个骑着黑马蒙着面的人手里射出来,直直向春恬的背心飞来。什么也来不及说,我飞身掠过去一把抱住春恬的腰,将她压倒在身下,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箭堪堪射进了她的左肩。

温热的血液从她的身上激了出来喷了我一手,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比纸还要白,逐渐暗淡的眸子焦急地看着我,低声道:“阿达,快……克里姆……亚力……他们都在家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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