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流萤(43)

“你又知不知道我长到二十二岁,从来没有试过和同龄人一样上学、交友、玩耍、谈恋爱,直接跨过少年、青年,日复一日等待衰老病死。我活得这么卑微和艰难,唯一的愿望不过是有朝一日,再也不会给弟弟增添任何负担。”黎箫呜咽了起来:“我也想试试健康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如果我爸妈还在,如果珂珂听到这个消息,他们该多为我高兴,你怎么能这样随便就决定我的命?你怎么能这样?”

“箫箫,乖孩子,别说了。”林玉芬闻声,从饭厅里跑过来,将黎箫一下搂进怀里,忙着安慰他说:“没事,别伤心哈,他不给你做,姑姑支持你,姑姑给你付医药费,咱们不靠他,啊。”

“林姑姑,你别跟这瞎搀和,还嫌不够乱是不是?”江临风低喝一声,因为黎珂失控一样地哭泣,他变得有些动摇,不是不心疼黎箫受的病痛之苦,但天性中的霸道和支配欲不允许他的男孩提出反驳意见,况且,与失去黎箫的可能性相比,他的眼泪和伤心显得太微不足道。

“箫箫,你怎么不听话?我知道你难受,但移植了肾脏,并不代表着这事就完了,你知道手术后得受多大的苦吗?排异现象一出现,分分钟会没命的你懂吗?开玩笑,这事我决定就好了,不做移植了,继续做透析。”江临风口气冷硬地结束了谈话,站起要走。

“我自己的命,你凭什么帮我决定?”黎箫声音颤抖着,但仍清晰地传到江临风耳朵里。

江临风猛地转过身来,擒住黎箫的肩膀,一把将他从林玉芬怀里拽起来,摇着他的肩膀狠厉地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没--有--权--利--决--定。”黎箫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却颤栗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看来我真是对你太好,让你都忘了自己的本分了。”江临风冷笑:“记好了:你是我的人,你的一切都归我所有。”

黎箫抖得像筛子一样,却在脸上现出一个惨败的微笑:“江先生,我好象没有跟你签任何卖身契吧?”

江临风脸色阴沉,眯了眯眼,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势。他抓住黎箫肩膀的力度加大,疼得他紧颦了眉,但黎箫却仍仰着脖子,美丽的杏眼中含着点点赢弱的泪光,却又倔犟地与他对视着。

“很好,从没有教训过你,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江临风狠狠地说,有力的胳膊铁圈一样擒住黎箫。

林玉芬见状不对,不顾一切地上前试图拉开江临风,却被江临风手一推,收势不住扑倒在沙发上。林玉芬鬓发纷乱,大喊道:“临风,你疯了,放开他,你要弄伤他了。”

江临风恍若未闻,眼神燃烧着怒火,拖着黎箫踉踉跄跄的身子,就要往楼上带。

林玉芬急了,尖声大叫:“江临风,你可要想清楚,有些事做出来你不要后悔!”

林玉芬的话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江临风,他的脚步停顿了下来,看看黎箫吓到苍白的小脸,颤抖而楚楚可怜的嘴唇,他吁出一口气,一把将黎箫的肩膀拉近,俯在他耳边狠狠地说:“今天就算了,以后别找麻烦。”

他手一松,黎箫没有站稳,直直摔在楼梯前的地砖上。江临风眼中闪过一丝恻隐,却随即转头不再看他,大踏步走出这栋房子。

直到门外传来江临风发动车子,驶出院门的声音,林玉芬才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发现黎箫靠在楼梯上一动不动,眼神凄楚,慢慢地,却开始自嘲地微微勾起嘴角,两行眼泪静静从羽扇般动人的睫毛下滑落下来。

“箫箫,你怎么样,你别吓姑姑。”林玉芬忙扑到黎箫身边,捧起他的手只觉一派冰凉,林玉芬心里越发慌了,一迭连声地呼唤他:“黎箫,黎箫,你应姑姑一声,啊?”

“姑姑,我没事。”黎箫转过头来,笑容极美,却极荒芜,他说:“这都是我自己活该,是我没有做江临风的男宠的自觉,我自取其辱。”

“不是的,不是的,傻孩子。”林玉芬抓紧他的手,说:“你其实坚持得很对,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活,完全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这条捞什子,”她摩挲着黎箫手腕上的宝石手链:“就算有责任和承诺在里面,也不应该变成枷锁。”

黎箫嗬嗬地笑着:“就算明知是枷锁,我还不得伸出手乖乖笑纳?我就是这么贱,江临风不对我用强,我就已经感激涕零;他随便招招手,我就自动自觉爬到他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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