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流萤(86)

黎箫脸变白了,他看着江临风道:“你别逼我。”

“现在是你在逼我,你在逼我!”江临风恶狠狠地说:“我待你如珍似宝,你却把我的心意弃之鄙履,我给了你机会挽留你,你却还是要跑!你不是够狠吗?等着。来人……”

“等等,”黎箫大喊了一声,飞快地将一把锋利的美工刀抵住自己的肾脏部位说:“这一刀下去,新换的肾肯定完了,第二次换肾的机率有多少你我都清楚,临风,我欠你的恩情,这一刀还给你,你有多少不满,都冲我一个人来,别那么卑鄙去为难一个孩子!”

江临风紧盯着他手里的美工刀,呆了呆,忽然笑了起来。他一面笑,一面朝黎箫走了过去,黎箫连连后退,眼见他就要走到跟前了,狠狠心,将刀朝自己扎了下去。刹那之间,江临风的手已经抓上刀刃,死死握住,不让他的刀往里扎深半点,血汩汩地从他的手缝间淌落,江临风的脸色越来越白,却仍笑着说:“箫箫,只要能留下你,就算卑鄙又如何?你说我爱你只不过是主人对宠物的爱,我问你,你看过这样的主人和这样的宠物吗?”

第30章

江临风的血一下一下地滴落到自己手上,那一瞬间,黎箫想的是,原来江临风也是会痛的,他也是会流血的。

下一刻,他的心立即被猩红的液体所揪紧,甚至产生了被刀刃割伤的疼痛错觉。他呆呆地看一眼手上的刀,立即吓得想甩开掉,恨不得从来没有拿过这个东西,恨不得从来没有想要用它伤己伤人。

但他甩不开,江临风五指并拢,攥紧了那刀刃,让伤口更深几分,惨笑中透着狠劲,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要的就是这个吗?箫箫,别逃,回答我,你要的就是这个吗?”

“不,不是,我不是。”黎箫拼命摇头,刚刚的勇气顷刻间在鲜血面前土崩瓦解,他情不自禁地发抖着,看向江临风的眼睛已经沁出泪水,充满了慌乱和乞求。

“看着我黎箫。”江临风板过他的脸,强迫他看着那把嵌入血肉中的美工刀“看看这个,什么感觉?嗯?心里是不是特痛快,特解恨?你不是恨我恨到不惜伤害自己来惩罚我吗?为什么不敢看,为什么敢刺又不敢看?”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刺伤你,我不是……”

“但你是要刺死你自己!”江临风盯着他,多种情绪霎那间集中在那黑得深沉的眼眸底,声音低哑地说:“你明知我惜你如命,明知这一刀下去定让我痛不欲生,你却还要那么做。哪样最能伤我,你就挑哪样去做,一点犹豫,一点恻隐都没有。箫箫,人人都说我翻脸无情,但我看,你比我更冷血。”

“从头到尾,你都只是为了黎珂,和我在一起,是为了让他重新做人,为了不成为他的经济负担,为了让他活得更好。你心心念念都是黎珂,所作所为也是黎珂,那么我呢?我承认,你骂我的话都有道理,我确实不懂,我不具备那种爱人的起码道德。但是,箫箫,你又何曾将我当爱人对待过?在你心底,你又将置我于何地?就算我有千般不是,就算我真的对不起你,但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还有一点情份在,那点情份,真的不能让你稍微忘掉我以前的错,稍微看看我现在为你做的这许多事吗?”

黎箫只是流泪,抖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临风长叹一声,一把松开了他,黎箫脚下一软,软软地坐到地上,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将美工刀拔出,皱着眉头,冷静地扯下领带,单手绑缚止血,看着他沉默地站在自己面前一会,然后,沉默地走开。

四周寂静,黎箫呆呆地看着那把带血的美工刀看着,只觉四肢冰冷,那把刀划拉出的大口子,仿佛不只在江临风的手掌,自己心底,也被深深刻了一刀,汩汩冒出鲜血来。他丧失了思维能力,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手脚都麻木了,才有一个人走来。

“黎先生,请起来,跟我上楼好吗?”

黎箫愣愣地抬头,认得来的是老熟人David了。他一向温和的微笑不见了,看着黎箫,脸上带着些微的责备和不忍心。黎箫慢慢爬了起来,跟着David上了楼,走进自己那间熟悉的卧房。一切都没有改变,家具都在老地方,床单仍然是江临风喜欢的深蓝色。黎箫站着看那张床,记忆里面有令他不堪和羞辱的部分,但又怎能否认,那当中没有沉溺销魂的迎合,没有身心结合的瞬间?他和江临风之间,那缘分早已盘根错节,纠缠到了血液里,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道得明的?江临风为他破例甚多,付出甚多;他黎箫又何尝不是节节后退,一点点地让渡出自己的情感和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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