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城(24)

这算是收工最早的一天,对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来说,是难得的休闲时光。外面狂风暴雨,而大家在大厅和房间里搭起来十几个牌桌,旅馆的工作人员也从地下室抬出了一张台球桌。灯光暖意融融,大家喝着带来的香槟。

而我接到了新的工作,吃了晚饭就抱着笔记本奋战,偶尔抬头看看外头的狂风暴雨,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进度。

忽然眼前一黑,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好在笔记本上还有电源。我抱着笔记本,借着那微弱的灯光摸索着楼梯下楼。

果然楼下的大厅已经一片混乱,有人高呼:“停电了,已经派了人去检查了。”那是制片人的声音。

然后邹小卿的声音响起来,“大家少安毋躁,等一等电就来了。”

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剧组有两台发电车,也有自己的电工,根本不必忧心。黑暗中的说笑声逐渐多了起来,没有人想回去睡觉,大家纷纷打开了手机、笔记本等工具获取光亮。

我在角落里找到乔希宁,他正和宋亦涵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喝酒呢。

二十分钟后工作人员跟邹导汇报情况:海底的电缆断裂,正在维修,估计今天晚上是不可能修好了。一小时后工作人员又来汇报:岛上的备用发电机型号相当老旧,并且出了些尚未查明的问题,剧组和旅馆的电工表示暂时没有能力修好,于是大厅里一片哗然。

好在剧组还有两台发电车,邹大导演一声令下,让人把车开过来,停在家庭旅馆的门外,车上的大灯犹如人造月光,大厅总算恢复了光亮,于是玩牌的继续玩牌,打桌球的继续打球,喝酒的继续往杯子里斟酒。

我安心等待,没想到最终得到的消息是“备用发电机坏了,无法修好。”

修不好?

我忧心忡忡地瞧着笔记本上的电池电量越来越少,觉得不安——总不能今晚都在黑暗中度过吧!

我想了想,和乔希宁低语了几句,他带我去找导演助理,说什么“我这位助理对发电机很有研究”,一顿猛吹。

助理已经忙得火烧眉毛了,狐疑地看了看我,大概对我也是将信将疑。他派去的人都修不好我怎么行?但也苦无办法,只好姑且让我试试。导演助理叫过旅馆前台的年轻女孩,让她带我岛上的配电室。

但酒店现场一片兵荒马乱,那年轻女孩显然不愿意冒雨陪我多跑这一趟,塞给我一支手电筒,匆匆给我指了路又说配电室有工具箱就被老板一个电话催了回去。

南岛本身并不大,配电室和这家旅馆也距离不远,不过两三百米就到了。

岛上暴雨狂风肆虐,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宛如天地倾塌,气温比室内下降了好几度,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撑着伞,抱着笔记本,还拿着手电,自觉行走十分艰难,风大得几乎要吹跑我。而每次亮起的雷声都震得我心口怦怦直跳。

手电的微弱光芒根本不足以照亮四周,时不时响起的闪电照得四下一片雪白。

我抬起头,忽然看到前方有个修长隐约的人影,我的眼镜被斜吹过来的雨水淋得有些模糊,远看根本看不出那是谁。就那么窄窄的一条林荫道,我害怕电脑被雨水浇到,弓着腰抱着笔记本拿着手电,还打着伞走得歪歪斜斜,十分狼狈。既然有来人,我略微侧开身体让来人通过。

没想到那人走到我身边停住了。

“杜梨?”

“咦?”

我欣喜地抬起头,如稳重的大山一样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沈钦言。雨帘连成了雾,手电的光芒分开了厚厚的雨帘,折射到他远山一样的眉峰、高耸的鼻梁、漆黑的双眸里去。

我身上已经淋湿了一半。

我们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他问我,“去哪里?”

我真是冷,视线还很模糊,打了个寒战,轻轻说:“总不能一个晚上都没有电。岛上的备用发电机坏了,我去看看能不能修好。沈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在车子里看胶片,刚回来。”他言简意赅,把伞移到我的头上,“一起过去。”

“啊,沈先生,不麻烦你了……”

他一言不发,略一躬身自我手里把手电拿了过去。

我轻声说:“谢谢。”

心里起了小小波澜,有个高大的男人陪着我走过这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我很感激。

配电室里又脏又乱,备用发电机外壳已经卸下扔在角落,地上摊开着工具箱,剧组和旅馆派来的技术人员不知去向——我松口气,好在东西还是齐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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