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28)

在他挥拳的时候,我反应过来了。

如果你也曾经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连他眉头皱的弧度都看得懂,我想你也能反应过来的。

我挡在了蒙肃面前。

李祝融的拳头,挟着厉风,狠狠砸在我的颧骨上。

我的耳朵中“嗡”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脑袋里炸开了,我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瘫软下去的都不知道。

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我已经被李祝融攥着手腕,搂在怀里,他用另一只手托住我下巴,让我不至于继续流鼻血。我瘫软在地上,他也坐在地上,搂着我肩膀,在耳边反反复复叫我名字。

我醒过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平谷寒冷灿烂的阳光,而是他复杂得让人不敢看的眼神。

我动了动手指,全身好像断电之后重新充电的机械,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苏醒过来。

忽然想起来,在十年前,他不叫我许煦,我也不连名带姓地叫他李祝融,那时候,他叫我老师,我叫他小哲。

我觉得他紧张的神色很好玩。

“小哲……你打了120吗……”

“说什么胡话!”他冷着脸打断我的话,瞪了我一眼,忽然低下头来,狠狠吻我。

他的吻,就像他这个人,冷静霸道,带着让人畏惧的侵略性,让你连一丝后退的余地都没有。

我晕晕沉沉的,听他让人准备车子,听他骂人,最后被他带到车上。

他一直把我打横抱着,我看见许多人异样的眼光,我曾经那样惧怕那种眼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靠在这个叫李祝融的人身上,我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们要去医院,”他这样告诉我:“你可能有点脑震荡。”

于是被搬到宽敞的房车里,坐在后面,他把我放在真皮沙发上,有点狼狈地扯松了自己的领带。

我看到他嘴角有一块淤青,不是很大,但是因为他皮肤白,所以显得触目惊心。

是伸出手来,碰了碰他唇角的淤青,用最轻微的力度描画着他唇角,他也难得地安静着,漂亮的丹凤眼眯着,沉默地看着我,在他长长的睫毛下,那目光像冬天里温暖的太阳,让人整个心都软得疼起来。

“小哲,我们是什么时候,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

据说,喜欢一个人,只要呆在他身边,你就觉得安稳幸福,别无他求。

我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了。

我梦见黑暗潮湿的防空洞,我的梦里,我一次次痛到苏醒,又一次次痛着昏沉。

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我并没有害过任何人,我努力工作,我对我的朋友真诚,我对我的学生负责,我只是不经常回家,因为那会给父母招来非议,我总是在一年最忙的那些工作日里回家,因为那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许家那个同性恋的儿子回来了。

我能养活自己,我从不觊觎别人的东西,我还会做饭,我曾经也没有这么懒……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李祝融?

我在梦里,一遍遍被这些问题纠缠,我拼命挣扎,却逃不出来。

后来,我挣扎得筋疲力竭,睁开眼睛,却看见医院雪白的天花板,我身上插满奇奇怪怪的管子,旁边趴着的是睡得正熟的李祝融。

那一瞬间,我似乎重新返回人间。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于是我装睡,等他走了,再由一个护工来发现“病人醒了”。

他很久没有管我,直到过了年,他忽然出现在正在做康复练习的我面前,把护士赶走,然后像打了鸡血一样带着我在医院的花园里转圈。转着转着,就变成跑步。

他仍然像十年前一样,不论是走路还是跑步,都远远地走在我前面,从不停下,从不回头。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忽然消失,他会不会觉察得到呢?

-

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李祝融的脸。

夜很深了,我不知道是几点,床边的落地灯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床上,世界都如此静谧。

我爱的人,他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侧脸。

也许是我注视的目光太明显,也许他那变态的警觉性在梦里也奏效,不到半分钟,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点蓝意,尤其是在光线强烈的时候。现在这种昏暗环境,他的眼神是幽深的,像狼。

我不自觉地往后面缩了一下。

“躲什么?”他伸手勾住我脖颈,摁住,控制住我的后颈,皱起眉头来:“做噩梦了?”

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李祝融的脸。

夜很深了,我不知道是几点,床边的落地灯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床上,世界都如此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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