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离你最近的天涯(8)

“我昨晚翻译稿子,还没来得及睡呢。”他说话,声音不可避免地沙哑。

“你嗓子怎么了?”肖恒警觉,“是不是又发炎了?你吃药没有,不对,你的破嗓子,一折腾起来,吃药根本没用。你去打针,你听到没有?冯嘉你这个猪头,天亮就去打点滴!”冯嘉没说话,贪婪地聆听着肖恒几乎算是暴躁的声音:“不对,不对……你现在在哪里打电话?你他妈的不会在外头用IC卡吧?你他妈的,冯嘉,你有病是不是?”

风轻易打透他单薄的外套,可冯嘉觉得心里无比温暖。失常几个月的肖恒,终于恢复了他的脾气,不再闪躲,不再冷淡,不再视他如疾病。回到寝室,冯嘉缩进被窝里,他能感觉到力气正悄悄地从他的身体里蒸发,每一根骨头都因为高烧,叫嚣着疼痛,他抖个不停。迷迷糊糊地,他想起,刚刚忘了提醒肖恒,去女孩子家里,要买礼物,不能空手的。可他又想,肖恒讨好女孩子的手段,哪是自己能比?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中间有段饿得实在受不了,他挣扎着想起来弄点吃的,他已经无法清楚地记得,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事。可他稍微动动,就头昏眼花,别说吃东西,连咽口唾沫,嗓子都疼得要命。他于是放弃,重新躺回去,过了一会儿,也不觉得饿了。

他抬头,看见窗口冬季典型的灰色天空,朦朦胧胧地想起肖恒,想起肖恒曾经背着他,在正月十五的深夜,医院空旷的走廊里狂奔……有那么短暂的瞬间,冯嘉脆弱到觉得只要自己一撒手,生命就会离自己远去。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刻,他看见了肖恒。他吞了一口唾沫,喉咙象针扎样地疼起来。不是做梦。

第七章

肖恒的外套上带着寒气,刺激着冯嘉脆弱的鼻粘膜。他病得晕头转向,下意识地朝床里缩了缩,不料被肖恒一把抓住:“我就知道你他妈的自己偷偷生病呢!”冯嘉脑袋不太好用,胡涂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黄山看日出吗?”

“老子就想回来看日落,你管我?”肖恒说着,拿起他的羽绒服,就往冯嘉身上套:“我送你去医院。就知道你这猪脑袋,懂得自己去打针才怪!”冯嘉没力气跟他挣,只得说:“我没事,真的,肖恒,喝点热水,发发汗就好了!”

“每次你都这么说,你的破土方子,根本就不治病!别耍赖,起来起来。”

“我真不想去,肖恒!”冯嘉固执地坚持,“你倒点热水给我。”

“你怎这么倔?”肖恒没办法,先给他到了水,看他连水杯都拿不住,不禁又来气:“你连水都喝不动,还跟我耗什么?走,去医院。”—“我没事,你给我弄点吃的吧!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才没力气的。”

肖恒脸上由白到红,由红到青,变了不知多少颜色:“冯嘉,我快给你气死了。”

肖恒买了“亚惠快餐”的稀饭和小菜,还买了退烧消炎的药,又去打了热水,灌满热水袋。冯嘉抱着热水袋,满足地喝着粥,偶尔抬头冲他笑一笑,肖恒看着,心里一阵酸疼。

“对了,你要是有时间,帮我把那几份翻译的活做完吧,明天要交的,挺赶时间。”

肖恒搬了凳子,坐在他床前,闷闷地说:“我也有病,放着旅游不去,回来伺候你这大爷。”

冯嘉笑了,脸颊红红,眼睛是星辰一样地亮。“病成这样,傻笑什么?你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啊?”肖恒一边念叨,一边收拾东西:“帮你可以,回我那里,这里冻死人。”—“我不去。”冯嘉脸上依旧有剩余的微笑,语气轻飘飘的,并不强硬。

“不去也得去。”肖恒将东西塞进包,过来就把羽绒服往冯嘉身上套。

“我不去,肖恒,我肯定不过去。你别和我倔。”

肖恒这才注意到冯嘉温柔里的倔强,他愣愣地站着,一时无话可说,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空气迅速冷却,在两人之间,升腾起无名的尴尬和惆怅。过了好一会儿,肖恒打破寂静,说:“我没带她去过,那是我俩的地方。”他无法错过冯嘉忧郁的眼神里,渐渐弥漫的水气,他连忙侧过脸,把书包背在胸前,蹲在冯嘉身前,低沉而坚定地说:“上来。”

身后出奇地安静,冯嘉的气息,划过发炎的呼吸道,带着病态的沉重,肖恒似乎能够切身感受到,他每次艰难呼吸带来的沸腾和疼痛。终于,冯嘉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围上来,他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的后背上,那一刻,肖恒顿生流泪的冲动。

上一篇:童真年代 下一篇:长夜未央

晓渠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