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10)

“怎么会?我学的东西都很浅,老师说,要学习的多着呢!”

最后终于确定了基督教青年会的英文夜校,由外籍的干事亲自教授文法和阅读,每周三的下午,赴美留学归来的陈宝航,半上课半聊天地跟他谈些西方的风俗习惯,人文地理,肖仰恩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受益匪浅。也是在基督教青年会,他和丁崇学再次相遇了。

当时,丁崇学是青年会的挂名董事之一,他办公的地方就在青年会隔壁,因此总能看见他的身影。那天黄昏,肖仰恩刚刚结束了陈宝航的课,在青年会的门口等原家的汽车来接。身后忽然有人问:“你晚上没有英文课吗?”

他连忙回头,站在身后台阶上的正是丁崇学。他本来就高大, 此刻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完全说的上俯视了。

“老师病了,今晚停课。”

“家里的人知道吗?”

“外事课主任帮忙打了电话回去,应该很快有人来接的。”

“你不是怕冷的吗?怎么不到里面去等?”丁崇学指了指青年会的办公楼。

“一会儿车就来了,这里空气好。”

肖仰恩说完,忽然想起,他是怎么知道我怕冷的呢?可他没问出来,因为丁崇学看起来要离开。

“杨副官在这里跟你一起等,如果车没来,就用我的车送你回去。”

说完也不容仰恩说话,转身走了。有几个跟上去,向着青年会旁边的陆军指挥部的大楼走了过去。肖仰恩目视着丁崇学离去时挺拔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那身军装的原因,他看起来那么,威风凛凛。

这些天,也断断续续从同学那里听说了关于丁崇学的事迹,仰恩还真不知道他是那么多年轻人奋斗的目标,行动的典范呢!丁崇学年纪不大,在东北军的威望却不容小觊。他十八岁入东北讲武堂炮兵科接受训练,第二年毕业,凭借养父丁啸华的关系,做了其上校卫队旅长,不久又介绍给张作霖,升任东北第六混成旅旅长,授少将军衔,适逢第二次直奉战争,丁崇学在实战中展现出惊人的军事天赋,连连得胜,在东北军里威信空前提高,战后升任第四军团军团长,晋升为中将,因治军严厉,赏罚分明,手中军队成为奉军的佼佼者。仰恩似乎了解为什么丁崇学总是那么严肃。年纪轻轻就举足轻重,想必他肩头也一定有旁人看不到的压力和责任。可他又禁不住好奇,这样的一个人,傻笑起来真的能象北陵那些凶巴巴的麒麟吗?

说到丁崇学在政治上的初露锋芒,的确让两个父亲始料不及。原家虽世代经商,却只做药材生意。到了原风眠接管以后,凭着丁啸华和张作霖的关系,很快把生意的触角伸到军需。而原家产业真正大展拳脚,其实是从丁崇学在东北军立住脚开始。二次直奉战争以后,借着奉军大举入关之际,原家的势力也延伸到京津一带,当时捞了不少好处。民国十七年年底,酝酿良久的东北易帜终实现,丁崇学顺利晋身东北政务委员会。就在青天白日旗取代五色旗飘扬在东北上空的同时,原家的目光也盯上了南京的政治圈和繁花似锦的上海滩。

原风眠心里分外清楚,原家的发迹跟盘根错节的政治脱不了关系。两个年长已经成亲的女儿分别嫁的是东北交通局局长的大公子乔华辉,和当时的奉天议会秘书长方直南。再加上奉系老势力代表丁啸华,原家的势力在东北,名副其实地,可以说是一家之下,万家之上。而原风眠心里唯一的负担,是怎么把原尚文培养成合格的接班人。他经常懊悔,如果知道自己的家业能如今日这种规模,一定从小对尚文严加管教,不会任家里的女人宠着,溺着,惯着。如今再从头开始,似乎又太晚,尚文养成了桀傲不驯却又单纯善良的性子,城府远不及崇学。好在他聪明好学,天资并不愚钝。并且,唯一让原风眠稍微放心的是,锦衣玉食的环境造就了原尚文呼风唤雨的习惯。一个人只要习惯了权势和金钱,就算不驯服,不听话,在外面吃够了苦头,还是要回到原来的环境。所以尚文永远也不会是无缰的野马,而那根拴住他的缰绳,就握在自己的手里。原风眠一度很自信,只可惜,纷乱的年代,没有什么能够预料或者肯定,他有生之年,终于还是没能看见,野马回头的那一天。

第四章

转眼到了三月,春寒料哨,干枯的树皮之下,隐约透出淡绿。适逢周末,肖仰恩正在房间靠窗的桌子前看英文的文法书,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你又没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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