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44)

“我会跟他们说的,南方冬天不冷,对他们也是好。”

“行,你安排吧!”仰恩随意说,似乎也没什么不满。这让仰思心里难受,自己一句话就把弟弟“发配”到南方,那里他连个朋友都没有,生活起居还要从头适应,又得独立照顾父母,他还这么小,却连怨言都没有。

“你愿意么?”仰思问,“你不问姐姐为什么调你过去么?”

仰恩心里清楚,嘴上却没说,反倒笑着应付说:

“你不是说广州刚开始,找不到可靠的人管理么?只要你们知道我是新手,什么都不懂,要是搞砸赔了钱,你和姐夫别怪我就行。”

“仰恩……”

“别说了,姐,”仰恩凝视着姐姐眉宇间郁结的愁云,觉得这么没有意义地嫌扯,实在疲累,索性摊牌,跟姐姐说了实话,“我知道,人言可畏。”

尽管还没有人问过他,可仰恩素来敏感,已经感到身边的人,对待他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连一向与他交好的嘉慧,跟他见面时笑得也是勉强,更别提原家老太太那带着厌恶和憎恨的目光……必是有人说了什么,他跟尚文之间的事情,确定知道也就是崇学,可崇学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他答应自己不会说就绝对不会泄露半个字,他也猜测过可能是尚文坦白了,可又不象,他不会不跟自己商量,就单方面跟家里人摊牌,再说那些都是旧帐,没有翻出来的必要……而如今,大概姐姐也听说,才会急于把自己远远调走。不料,仰思更加坦白:“我从来不怕人家飞短流长的中伤,我怕的是,她们说的那些,是,真的。你跟尚文,是不是……”仰思长长换了口气,坚定地问,“你今天给姐句实话吧!”

一次次地试探,仰恩想姐姐早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自己还要睁着眼说瞎话,不是太丢人了么?他点了点头,郑重地说:“爱过,我爱过他。”

仰思听到了答案倒是松了口气,不似先前的无端地躁乱。

“那现在呢?还爱么?”

仰恩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胸脯起伏着,摊在大腿上的手不知不觉地狠狠地扣在一起。见他沉默,仰思心里自然明白,自己这个傻弟弟,虽然表面上做的云淡风轻,在公司和原家看到尚文礼貌自然地相处,心里的感情必定还在,不露罢了。

“仰恩,还记得你喜欢吃的麻辣火锅么?就算你多么喜欢多么想吃,你一吃那个身体就出状况,仰恩,不是你喜欢的东西,就适合你,人总得学会放弃和忘记,才能重新开始,去广州呆几年吧!那里原家的人脉少,凡事你能说了算,给你很多发展的空间,公事一忙,也没时间烦恼,相信姐!没什么能天长地久的,等过两年,你再回北平的时候,该忘的早就忘了,对他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但愿如此吧?!

二月中,肖家的两位老人起身回东北,既然仰恩接受调去广州,老人总还是要跟着过去,那家里很多的事情需要亲自回去交代,于是约定四月份再回来,跟他一起动身去南方。

就在这时候,仰恩收到了一封信,竟是夏玉书从上海写来的。说话还是那么有趣,除了挖苦他从国外回来不“稀罕”跟老朋友联系以外,还很是花心思地捉弄了一下这支他半路拣来的帮他写信的“魔术钢笔”。玉书识字不多,能写的更少,而信上字迹工整带着苍劲的笔体,应该是个修养不错的文人,再仔细地听玉书的语气,想必是他的新朋友吧?

“仰恩你要是在信里看出什么古怪之处,一定要告诉我,省得这只破钢笔欺负我不识字,挑拨我们两个的关系。”

加注的这一句,简直让仰恩笑翻,眼前仿佛出现了玉书刁难人时习惯挑起的眉尖。想一想,真的,曾经那么亲近的朋友,几年下来自己竟全无跟人联系,不禁有些悔恨了。

信的最后,提了一句,短短的,却让仰恩明白了此信的因由:“报纸上说姓丁的遇刺,还躲起来不见人,到底怎么着?他还活着吧?”

仰恩的心细微地一丝颤抖,嘴边已是苦笑。想来是因为报纸上没说崇学究竟怎样,而玉书估计也是花费了不少力气,却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心中焦急,才会向自己询问吧?他对崇学毕竟还是放不下……

本来想回玉书说,虽然跟崇学没有什么接触,但请放心,他的伤在愈合中,不碍事了。可就在隔天,崇学竟派了副官来接他,请他去吃饭,这邀请却是在仰恩的意料之外,隐隐觉得,崇学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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