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久(7)

江落山看着她缝鞋:“钱你就别操心了,我每天辛苦些,今年9月能有个好收成的。”

谭玲玲叹了口气,她低下头,缝着鞋的动作很麻利,但语气却不轻松:“本来能买辆插秧机的……今年四五月你又得累了,腰受得住么?”

江落山:“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受不住的?”

谭玲玲嗔了他一眼:“你呀,儿子也是像你,吃了什么苦,累了痛了都不说。”

江落山笑笑没有说话,他问:“我们儿子跳舞怎么样?”

谭玲玲笑了下:“还没开始学呢,今天就练了什么下腰,拉筋,劈叉?哎呀,我看着都疼。”顿了顿,她才说,“不过深子喜欢。”

江落山的表情又复杂起来,半晌才慢慢道:“你说,咱们儿子怎么突然喜欢跳舞了?又不是小姑娘……”

谭玲玲翻了个白眼:“都什么年代了,不是小姑娘怎么了,说不定以后咱们家还能出个舞蹈家呢。”

江落山边笑着听自家老婆说着“梦话”,边伸出手拨弄着炭火,亮红的星子点点飞起。

似要暖和了这初春的寒夜。

第4章

过了倒春寒的四五月,几场雨一下,气温升的比拔节还快,镇上有条柏油路主干道,两边树叶儿都抽了茂盛的条,狗毛刚过完寒假家里就给他新买了一辆电瓶车,骚的他逢双休都要开个20多公里路回来,经过田埂时特意停下朝着埋头插秧的江深喊道:“深子!哥哥开车载你回去!”

江深抬起头,他戴了顶偏大的女士遮阳帽,小腿大半埋在泥里,朝着狗毛挥了挥手。

狗毛没办法下地,江深只好慢慢淌过去:“我得干活,脚脏,你车新的吧?”

狗毛“嗨”了一声:“插秧机你问我们家借呀,我回去跟我爸说!”

江深撇了撇嘴:“你妈不同意怎么办?”

狗毛噎了下,想半天,干脆把电瓶车停在路边,脱了鞋挽裤腿:“来,哥帮你插。”

江深赶忙拦住他:“别了,让我爸看见我会被骂的。”

狗毛鞋子都脱了,也不高兴穿上,便干脆一屁股坐在田头跟江深说话:“你等下还要去文化宫?”

江深点头:“干完活就能去了。”

狗毛皱眉:“你怎么也去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到底学的什么?”

江深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狗毛倒也不深究,他晃着光腿似乎被风吹得有些冷,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突然道:“要不你们去树宝家借插秧机?”

说到借插秧机这事儿,江落山虽然是个硬汉子性格,但前两年腰不行时也借过别家一两回。

狗毛的母亲苗花儿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悍妇,嫁给陈老实时火盆都差点被她给踢翻了。村里妇女们平时除了种地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空了都爱在牌桌上见真章,苗花儿更是牌凶嘴臭,与她搭伙久的倒也都习惯了。

谭玲玲偶尔才去打牌,苗花儿与她打过几次,关系还算不错,前两年插秧机就是问陈家借的。

起嫌隙的事儿说来也复杂,关系着树宝的母亲李卓。

与本地人不同,李卓是完完全全的城里媳妇,虽然嫁到了乡下,但是正经在城里的大企业做财务主管,听说还占了股份,一年就算树宝爹的收成不行,李卓赚的钱都够养活全家。

李卓跟镇上人谁都不亲,妇女间的打牌联络感情更是从不参与,苗花儿总瞧她不顺眼,觉得城里人架子足,瞧不起人,牌桌上没少碎嘴。

谭玲玲之后跟她打牌,又听到她这么说李卓,一时没忍住,回了句:“树宝妈不是那样的人,花儿姐你就别说了。”

苗花儿可是霸道惯了,还是头一次她说人不是,有人敢反驳的,当即就翻了脸,谭玲玲自然也不是软柿子,之后牌局再不去了,插秧机也还给了陈家。

其实发完脾气后苗花儿就后悔了,她虽然脾气不好,但道理还是懂的,特别是看到还回来的插秧机后,心里更是难受,面儿却又拉不下来,就这么纠结着过了年。眼看着又到了四五月,想到谭玲玲家的情况和江落山的腰,苗花儿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拾掇了一番,中午吃过饭就去了江家,过院子的时候特意亮着嗓子喊了句:“玲妹!”

Tony鸡回了她两声,被苗花儿不客气的“嘘”到了一旁。

她又喊了声“玲妹”,大大方方的进了客厅,结果谭玲玲没见着,反而见到了李卓正气定神闲的坐着,边喝茶边朝她客气的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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