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148)

其实像沈傲城这般岁数,真连孙子都可以抱得了,但是沈天理晃荡在平津一带,并无成婚的打算;沈傲城和他相隔甚远,又拿不出父亲的架子,自然也指挥干涉不得。可叹他空怀着满腔爱意,却是无从发泄,有时见顾云章独自坐着发呆,他就忍不住走过去摩挲对方的头发脖颈,心想这若是我的孩子,那现在正值三十出头,定是已经娶妻生子了。

他一摸顾云章,顾云章就惬意的骨头发软,猫似的靠在沈傲城怀里,仿佛浑身的关节都散了,成了一条脱节的大蛇。

对于顾常棣的越权行为,顾云章在长久的窥视中装聋作哑,并不做为。而顾常棣见顾云章摆出了一副以静制动的态度,便也稍稍收敛了些许,不肯肆意妄为。

双方如此僵持了两月,城外战事忽然激烈起来,军中这两位姓顾的一起上前线督战,然而在阵地上依旧是明争暗斗,把下面队伍指挥成一团乱麻,结果就大败而归;民主联军的队伍一路猛攻,竟是直打进了市区中,亏得海长山随即带领大队人马赶来支援,那民主联军见对方力量强大,便又自动退了出去。

这回顾常棣可算是遇了大险,吓出了通身的冷汗,将这失利的责任全推在了顾云章身上,越想越恼,气的发昏。而顾云章那边并非善类,也将这位本家恨的牙痒痒。

顾云章这队伍当初本就是七拼八凑组成的,虽是人多,但层层军官各自为政,虽是在面子上恭敬着顾云章,其实各怀心思,极难指挥。顾常棣这党国大员一到,立刻就吸引了许多拥虿,况且他耍了许久手腕,在队伍中挑拨拉拢,更是间接掌握了相当一部分权力。顾云章这样不听话,顾常棣在愤恨之余,就不由得要动些脑筋,使些手段了。

顾常棣诚然老谋深算,顾云章这边却也不是毛头小子。他监视观察顾常棣已久,这天就把海长山叫过来了,开篇就问:“你是跟我,还是跟顾常棣?”

海长山愣了一下:“我当然跟你啊,我跟顾常棣干什么?”

顾云章不和他东拉西扯,继续又问:“这回我要是败了,你还跑不跑?”

海长山一张脸“腾”的就红了:“不跑了……”他羞惭的低下头,咧着嘴想要玩笑:“这回跟定你了,怎么着也不跑了。”

顾云章根本不信海长山这番话,不过现在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而那件事又不是凭一人之力可以达成,所以只好是勉勉强强、没鱼虾也行了。

两人在房内相对而站,顾云章伸手抬起海长山的下巴,探头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告诉你,我要干掉顾常棣。“海长山咽了口唾沫,一颗心砰砰乱跳:“好,你下命令吧,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顾云章就是吃亏在没读过书,否则也许会成长为一名出色的阴谋家。

在打定这个阴险主意之后,他对外表现的异常平静——事实上他永远是不动声色,所以这平静让人不会分出一毫心思去多想。

顾常棣要搞的只是军中斗争,一伙人联合起来去整另一伙人,胜者掌权,败者滚蛋,仅此而已;身为政府高官,他往日所接触的军人皆为葛啸东之流,绝没有一言不合便拔枪的老粗,故而对于顾云章的行事作风,他所做的准备着实是不足。

在这年的十月份,两位顾某人的矛盾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峰——城外屯子里驻守的一个团被民主联军围住全歼了,先前顾常棣就让顾云章派人去支援,然而顾云章装聋作哑,硬是不肯下这个命令。如今那大屯子是被人占去了,里面的军火粮食也尽数成了人家的战利品;顾常棣眼看着顾云章因为私人恩怨就不顾大局,便恼火之极,当即宣布召开大会商谈驻防事宜,开会前又和一部分军官通了气,准备到时当面向顾云章发难,至少也要弄他个焦头烂额。

大会如期召开,然而军长顾云章却是迟迟没有露面。

顾常棣坐在首席,气派俨然的向下属们发牢骚:“诸位,瞧瞧我们这位顾军座,全体大会也要迟到——哼哼,长官都是如此目无纪律,怎么有脸再去管束部下?!”

下面众人不好附和,也不好不附和,只得十分为难的各自微笑。

如此等待了足有三四十分钟,顾云章依旧是杳无踪影,顾常棣扫视场下,见素日拥戴顾云章的军官们也都在座,唯独少了海长山一人,就心中略觉惴惴,不过又惴惴的有限,因为都知道海长山是顾云章的老部下,这两位混在一起乃是必然——况且只有两人,又能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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