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仇记(18)

江苇想一想,道:「自我来妙春堂已有三年,半丝过往也未记起,四处打听,也不曾有甚么消息,这身世,想来今生探寻无望,便回去了,也是四目无亲,倒不如同你们一起,互相还有个照应。莫叔若不嫌弃,我还跟着你们就是。」

莫恒想着江苇身负武功,这一路上有他护持,总好过父子二人手无缚鸡之力,不由点一点头,「如此也好。」

第五章

三人仓皇间逃离沔阳城,走时只带上了银两,却不及携有食水,走到正午,均是又渴又饿,莫霖第一个受不住,蔫头耷脑靠在车壁上。莫恒倒还撑得,指着前方一条小路道:「我记得再往前走个一二十里,便有一处茶棚,那店家做得好胡饼,咱们且去填饱了肚子再赶路。」

江苇甩了两记鞭子,催着骡马快走,不多时便见一座茶棚立在路边,店面甚是简陋,不过三两张桌子,因着时逢正午,已坐满了赶路歇脚的人。

「这里人多眼杂,还是莫要在此耽搁,我去买些吃食,咱们一面赶路一面吃就是。」江苇放下车帘,遮住莫恒父子俩,又叮嘱一句,「莫要下车。」

先去找店家买了二十斤胡饼并五斤肉脯,见灶下有洗干净的萝卜水灵灵的,想着不曾带水囊出来,索性买了十斤萝卜,权做路上解渴,又朝店家要了一壶茶送到车上,等莫恒父子灌了个痛快,三人便又上路。

因不晓得蒋晨峰几时派人追来,莫恒胆战心惊,一路不敢稍歇,直待月上中天看不清前方路途,方停下车马,此时早已错过宿头,三人寻了一处背风山坳过夜,翌日日头未升便又上路。也亏得江苇身子骨扎实,这般赶了一天一夜车,亦未见疲态。倒是莫霖从未吃过这般苦头,被车颠了这许久,只觉骨头似散了架般,但知事关性命,便连一声苦也不叫,唯恐父亲心中难受。

这般晓行夜宿足有三四日,已是行出五百余里,眼瞅着再穿过一片山林便是邓州地界,追兵犹自不至,想来已是脱险,三人不由均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是黄昏,晌午吃的那顿干粮早化没了,莫霖肚子咕咕直叫,江苇亦觉饥火中烧,虽强忍着,奈何止不住胃叫肠鸣,莫恒听着他二人这个响来那个叫,提心吊胆中亦不由觉出几分可乐,冲江苇道:「这几日路上倒是太平,许是蒋晨峰还不知咱们逃了,未及派人下手。这天眼看要黑下来了,也不好赶路,且寻个背静地方把车停了,咱三个先填饱了肚子好生歇上一宿,好在如今邓州在望,明儿个早起,再走上半日也便到了。」

莫霖有气无力道:「是啊,苇大哥,你也赶了一日车,歇一歇罢,我去拾些柴,咱们起个火,把饼考热了,好生吃顿热乎饭。这两日只顾着逃命,尽啃冷饼子了,好不难受。」

江苇一拉缰绳,把车往道边赶,正要停下,忽地身形一滞,猛然回头向来路望去,静听片刻,道:「后头有马队疾驰声。」

莫霖一怔,将头探出车厢,也侧耳细听,却甚么也听不出来,「我怎的听不见,你莫不是听差了?」

江苇摇摇头,「我内力在身,岂是你能比的。」眉间浓重起来,扬手一鞭,抽得那两头骡子又跑起来。

莫恒父子俩面面相觑,莫名地均是心中一颤。

过了盏茶时分,那马蹄声渐渐清晰,一阵阵急促如鼓,便连莫恒都已听得分明。江苇鞭子甩得愈发频密,奈何两头骡子连着跑了好几日,脚步再也快不起来。不多时,那马队便追了上来,七八匹骏马上坐着一队持刀拿箭的剽悍之人,远远望见骡车,当先一名劲装疤脸的汉子登时叫道:「这便是从丁记车马行雇来的骡车,姓莫的定在车上,兄弟们,上。」

这叫声明明白白传进耳中,莫霖霎时面色大变,看向父亲,只见莫恒脸上亦是一片煞白。

正六神无主间,那马队已渐次追到跟前,那疤脸汉子叫道:「那赶车的,把车停下。」

见江苇不理,一鞭子向江苇脸上抽来。这一鞭去势甚猛,换做寻常人,只怕当即便要皮开肉绽,那汉子满以为一抽即中,孰料江苇左手一扬,也不知怎的,便把鞭梢握在了手中,随即向前一拉,那汉子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不及撒手,身子已随着鞭子飞了出去,腾云驾雾般落到了车前,滚跌在地,还不及起身,两头健骡并车轮已从身上碾了过去,登时便听得几声脆响,竟是骨头被压断的声音。

这一群人乃是蒋晨峰亲兵,也是出入沙场历炼出来的,身手过人,原以为杀个大夫不过小事一桩,却再不料莫氏父子身边竟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伙计,甫一照面便丢了一个兄弟的性命,不由又惊又怒,领头一人登时叫道:「弟兄们,围起来,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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