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仇记(64)

杨公公将人领至正殿前,转身道:「谢医士请在此稍后,待咱家与惠妃娘娘回禀一声。」

说完进了正殿去,不多时出来,便领着谢霖往桐华殿走。

那桐华殿门口已然有宫女翘首以盼,早看见个年轻医士站在正殿阶下,只是不敢上前径直拽了谢霖进来,这时见杨公公禀过惠妃,便少了些顾忌,忙忙迎上前,道:「公公可回来了,我家主子方才又吐了一场,难受得厉害。」又问道:「怎的今日是位医士前来,却不见王太医同刘太医?」

杨公公道:「太医多出宫随驾去了,今日宫中无人当值,这位谢医士乃是肖余庆高徒,医术想必亦是好的,且叫他先与昭媛娘娘看一看,若无良方,待太医们回宫,再召来复诊就是。」

蒋昭媛因年轻貌美,又柔顺妩媚,这几年颇得圣宠,不止吃穿用度,请医延药亦是比照妃子,非太医不用,竟是从未叫一个小小医士看诊过,伺候的宫女们早习以为常,今日突然有变,那宫女便眉头一蹙,瞥了谢霖一眼,显是不大乐意,然皇帝此刻并不在宫中,偏偏又是这一宫主位的惠妃娘娘代行宫务遣人请来,便只得将不满之意压下,领着二人进殿。

谢霖自进这昭庆宫起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凝神四处打量,这宫女面色自然收进眼中,却只做不知,埋头跟了进来,一进殿门,便觉脚下一软,低头一看,竟是一整块细绒毯子铺在地上,花纹繁丽,不知价值几何,殿中又有紫檀美人榻、七宝琉璃瓶、珊瑚盆景等物,俱是世间奇珍,足见其圣眷隆重。

那宫女带二人行至殿中辟出的一间暖阁前,自有别的宫女掀开一道五色琉璃珠帘,谢霖进到暖阁中,鼻中先钻进一缕似麝非兰的幽香,再一抬眼,便见一张乌木雕花的床榻上拥被半卧一位宫装美女,鹅蛋脸上一对柳叶弯眉似蹙非蹙,许是因病,面色略显苍白,美艳外别有一股可怜可爱的风情,想来便是众人口中的蒋昭媛了。

那宫女行到榻前,俯下身去低声道:「娘娘,御医来了。」

蒋昭媛本在闭目休憩,这时睁开双目看过来,见是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医士,不由一怔,「这是哪个?怎的我没见过?」

那宫女只得将杨公公一番话如实回禀。

蒋昭媛听了微微一叹,「罢了,且先叫他看看罢。」

说着伸出一只右手,又道:「紫荷,看座。」

这叫紫荷的宫女搬来一只锦凳,谢霖行礼谢过,便开了药箱取出脉枕放在榻边,紫荷忙将昭媛手上玉镯等物卸下,安置在脉枕上,又在腕上放了块轻纱,这才退到一旁侍立。

谢霖沉下一口气,三指搭在脉上足有盏茶功夫,方抬起手来,问道:「敢问娘娘身上有何不适?」

紫荷便道:「我家娘娘今日一早便觉心口烦闷,捱到午时,才吃了一口鱼羹便吐了出来,只觉胸腹间十分不受用,连饭也不曾用完,过得个多时辰,方才略觉饥馁,便叫御厨做了醴酪送来,不想还不曾吃,光闻那味道便又吐了一场。」

谢霖听完,点点头,道:「从脉象上看,娘娘脾胃略有湿热,饮食不当,偶尔作呕也是有的,略作调理即可。不过娘娘此次作呕却并非为此,乃是有了喜脉,孕中口味有变,闻不得腥膻之物,有时一日之中连吐几场也是有的,倒是毋须顾虑。若实在难受,不妨用些酸梅、蜜饯,一则开胃,二则解吐,或可好些。」

此言一出,蒋昭媛登时神色一变,双目圆睁,抑不住惊喜之情,殿中侍立的宫女亦各个喜形于色。

杨公公也上前道贺,「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待皇上回来,不定怎生欢喜。」

当今皇上子嗣不旺,眼前只皇后膝下两位嫡出皇子,惠妃所出一位公主罢了,余下妃嫔要么无所出,要么出生不久便即夭折,蒋昭媛这一有孕,自然算得是件喜事。便于蒋昭媛自己,虽是入宫数年隆宠不衰,奈何一直不曾有孕,自是不免担心容华易逝,色衰而爱驰,如今得知有孕,不啻于下半辈子有所依凭,自是喜出望外,当即面上涌出一抹红晕,精神也缓了过来,颤声问道:「医士可看真确了?当真是喜脉无疑?」

谢霖笑道:「娘娘有孕尚不足两月,许是自己觉不大出来,不过这脉象却是清清楚楚,再错不了的。下官敢以项上人头作保,娘娘大可安心。」

蒋昭媛这才放下心来,连声道:「紫荷,看赏。」

紫荷当即取了铸成如意状的几只金锞子来,不止谢霖,便连杨公公亦得了一对。

两人谢过赏,谢霖一指榻旁正冒着袅袅烟气的香炉,道:「娘娘眼下有孕在身,不宜再用熏香,还请将此炉撤掉。下官再开一副安胎药,能用到坐胎满三月自是最好。若自觉身子康健,不吃也没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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