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仇记(88)

谢霖又皱眉问道,「你家离着沔阳这般近,怎的当日也没人找过来打听你下落?」

谢苇神色间透出几分怅然无奈,苦笑着摇摇头,「十数年前,我父母便已相继过世,家中再无旁人了。」

谢霖「啊」的惊呼一声,心下不免代他难过,须臾间又不知如何安慰,好一会儿,握住他手道:「你当日能平安无事,必是伯父伯母在天之灵相佑,如今见你日子平顺,他们地下有知,想必也是安心的。」顿了一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那日到底因何落水?可是有人害你?那人是谁,你可也记起来了?」

说到这里,谢苇神色顿时一变,双目中流露出愤恨之色,总算时隔多日,早已不复初初忆起旧事的激愤难平,待平复下一腔恨意,放下茶杯,双手回握住谢霖,道:「这件事颇多内情,我记起当日便想告诉与你,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今晚索性也睡不成了,那便说一说罢。只是其中缘由还需从头说起。」

想一想,道:「我雷家堡百年前出过一位先祖,不止通晓拳脚,尤其精擅兵器机关等术,这位先祖晚年之时,感慨于武功难以与一流高手争锋,遂另辟蹊径,穷毕生心力造出一件兵器,名唤雷震子,虽不过龙眼大小,里头却暗藏奇巧,以火药充填,掷出去后,一丈方圆内屠尽生灵,绝无活物,便是绝世高手亦难逃此厄。此物一出,震动武林,我雷家堡也自此扬名于江湖。先祖过世之时,为防子孙后代滥制雷震子为祸武林,便定下规矩,堡主之位并此物制法,均只传于长子嫡孙。

如此传承数代,雷家堡于江湖中声名日盛,到我高祖雷百鸣之时,已是第五代传人,不止将雷家堡打理兴旺,更将雷震子制法精益求精,更上层楼。只是高祖之后,接连三代子孙均无出众人才,拳脚功夫平平,制这雷震子的手艺亦是远不如先辈精道,连经营祖产的庶务亦是难以胜任。雷家堡本是人数众多,子孙繁衍数百,全靠祖产养活,这般一来,不过二三十年光景,已是入不敷出,家业难以为继。到家父雷响之时,乃是雷家堡第八代堡主,却已无力挽回颓势,只得将祖产散与众人,分家各自过活去了。

我出生之时,家道已然中落,自幼便只跟着父母靠那几亩祖传田地过活,家父偶尔帮人打制些兵器,寥补家用,日子不说十分富足,倒也过得下去。八岁那年,家中忽来了一位贵客,来请家父打造一柄短刀,那日我正在院中习练拳脚,这位贵客见我年纪小小,打拳却有模有样,不免勾起兴致来,随手教了我两招,见我一学便会,不禁赞我悟性高,又见我骨骼清奇,遂问家父可愿将我送他为徒,家父喜不自胜,当即便应了,叫我磕头拜师。」

谢霖听到这里,奇道:「这位贵客是何方高人?你一身功夫便是习自他吗?」

提及师承,谢苇面带微笑,点一点头,「我那时尚且年幼,只晓得师父姓云,名讳上澄下心,待得年纪稍长,方知师父乃是名震武林的神兵谷谷主。」

谢霖毫不知晓武林典故,自然也不晓得这神兵谷是个甚么所在,不由追问。

谢苇只得一一讲解道:「这神兵谷历代谷主武功皆称天下第一,谷中所藏武功秘籍无数,入谷弟子无不潜心钻研武学,出得谷来,却极少与江湖中人逞凶斗狠,乃是武林中一处圣地,等闲之人便连听也不曾听过。江湖上那些一流高手或有听闻,若无机缘,却也一辈子难窥门径,不得与神兵谷门人一见。

家师当年已年近花甲,膝下已有两名弟子,本不欲再收徒弟,见我根骨奇佳,见猎心喜,这才又起了收徒之心,将我带回谷中调教。那时谷中已是大师兄贺长峰代掌庶务,我那入门功夫,亦由大师兄代师授艺。除却大师兄,尚有一位二师兄,名唤雍钰堂的,便是害我落水之人了。」

谢霖听了,大吃一惊,道,「你们同门学艺,既是师兄弟,本该交好,他却缘何害你?难道往日里有甚龃龉不成?」

谢苇冷冷一笑,道:「说起这位二师兄,却不得不说他出身来历。他乃是姓雍,当朝国姓,祖上原是靖西王,传至其父,降等袭爵为同安侯,正是不折不扣的太祖嫡脉,宗室之子。雍钰堂生于侯府,其母却不过是名侍妾,因貌美而得宠,连带着他这庶子也颇得同安侯宠爱,自幼便是同嫡子们一道锦衣玉食养大的。此人天性聪敏,读书骑射无一不精,比起两个嫡兄尚且出众几分,由此惹得嫡母不悦。同安侯夫人出身陈国公府,身份贵重,同安侯不敢与夫人争执,又不愿见庶子受委屈,便求到安王雍怀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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