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仇记(98)

谢苇回道:「此等大事,小弟岂敢有半分胡言欺瞒。」遂将当年事件前因后果又详述一遍。

那信中所言毕竟有限,贺长峰只晓得雍钰堂为得雷震子戕害三师弟,于其中细节到底不大清楚,如今听了谢苇亲口所述,自然再无疑虑,听到雍钰堂搜检雷家堡旧居,已然心中大为恼怒,待晓得雍钰堂为夺雷震子图样狠下杀手,更是气愤填膺,只是他年事渐高,愈发喜怒不形于色,方才喜极而泣已是忘情,这时便神色淡淡的,冷声道:「雍钰堂身为宗室,功名利禄之心,本不比咱们这等山林野人淡泊,当初若非为着安王颜面,原也不该将他收入门下,如今他既做下这等残害同门之事,那咱们也不必再念甚香火之情了。」

谢苇听他如此说,已知这位大师兄立意要清理门户,便道:「此事可要禀过师父?」

贺长峰道:「我与展鹏出谷之前,师父已然发话,若此事属实,便无需顾忌,只是雍钰堂身份贵重,便是出手,亦是神鬼不知的好。」

谢苇想一想,道:「他此行上京贺寿,太后寿宴一过,必然返回淮阴,路上动手或可避人耳目。」

师兄弟俩商议既定,便转而说起旁事,谢苇将落水之后如何获救,寄居妙春堂,莫氏父子因何远走他乡,两人又如何改名换姓至京城谋生,报仇雪恨,而后撞见雍钰堂,记忆失而复得一一道来,只是略去二人情愫并谢霖身世不提。

贺长峰初见谢霖,觉这年轻后生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只当是位出身富贵的文弱相公,却不料竟有这样一番际遇,不由刮目相看,温声赞道:「三弟能得你这样一位义弟,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谢霖心知谢苇对这位大师兄敬重已极,不免亦是恭敬有加,道:「贺兄谬赞,我能得大哥相伴,才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几人这般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午时将过,谢霖谢苇尚不曾用过早饭,这时肚皮先后咕噜咕噜叫唤起来,方自惊觉,谢霖道:「看我这般糊涂,竟忘了叫厨下备饭。」连连道罪,便去厨下吩咐程贵做饭,又叫金宝去将后院东厢那三间屋子打扫出来,娶出两床崭新被褥铺上。

待他出得门去,屋中只剩师门三人,汪展鹏方道:「小师叔,你不在这几年,可真想煞我们几个。」

他是贺长峰所收大弟子,比谢苇不过小了一岁,余下两个师弟亦均是年岁相差仿佛,几人幼时时常在一处玩耍,自然情谊深厚,自接到谢苇书信起,三人便争着随师父同来平京,贺长峰思虑再三,只带了汪展鹏随行,这时说起,汪展鹏便道:「二师弟前些时日才订了亲,说好年后便去迎娶,师父本欲亲自主持婚仪,不想接了你信,便急着赶来,只得叫三师弟陪二师弟同去,他俩不得前来,心中还不知怎生惦记。」

谢苇喜道:「少华要娶亲了?是哪家姑娘?」

汪展鹏道:「正是他姑母家的嫡亲表妹,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

谢苇自是代这位师侄欢喜,又问:「少华比你还小着几岁,这便成家立业,你和莫聪又如何了?」

汪展鹏一挠头,讪讪笑了两声,道:「我俩哪里有这等福气。」

贺长峰道:「三弟不必听他胡说,这小子心中有人,姑娘也确是不错,只是女家还不曾应允。」

谢苇正要再问,谢霖从外头进来,道:「酒席已备好了,咱们一边吃酒一边说话。」引着几人到了旁边花厅里坐下。

冬日里吃食多是腌肉、腊鱼等物,稍加烹煮便可上桌,程贵一早已预备出来,便在蒸笼里热着,见过了饭时仍未传饭,已是心中嘀咕,待谢霖到厨房一催,赶忙又多炒出几个菜,置备出一桌席面。

谢霖与谢苇腹中空空自不必说,贺长峰同汪展鹏一早赶着进城,亦早是饥肠辘辘,方才还不觉甚么,此时闻着饭菜香气,登觉饥火难耐,待得坐下,几人顾不得说话,略做礼让,便吃了起来,待一碗饭下肚,方觉肠胃略微好受了些,这才有余裕闲话家常。

这时金宝端了温好的酒水进来,谢霖起身为几人斟满,笑道:「这是年前宫中赏下的梨花白,只得一坛,今日正好拿来款待贵客。」

他这一笑,露出嘴边那梨涡来,汪展鹏看见,不由一怔,随后细细打量谢霖两眼,目光便有些发直,只是看个不住。

贺长峰并未觉出徒儿异样,捋须一笑,道:「有幸得尝如此佳酿,可真是老夫的福气了。」说着浅抿一口。酒入口中,只觉清冽爽净,回味悠长,不由赞道:「果真好酒。」一仰头,将余下半杯酒尽数干了去。

谢苇晓得这位大师兄别无所好,唯喜小酌两杯,见他喜欢,忙再行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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