矶汉拿(52)

红色的水淌湿了自己的脚,叶海终于站在了浴缸前面。

满池的水,在浴室明亮的光线下显出粉红色的光泽,波光潋滟间,沉浸在水底下的那个人显得异常安详与美好,他放松合起的薄薄眼皮上隐约可见细致的青色血管,长长的睫毛弯翘在眼上,和着掩在额前的柔软黑发随波晃动,衬得眼角的泪痣越发显得柔顺动人。

叶海愣愣地望着沉浸在粉红色水底的男人,有清冷的泪渐渐滑落眼角。

“叶海!叶海!”

叶海睁开眼,眼前放大的面孔清清楚楚映入眼中,他伸手摸摸自己的眼角,一片干燥,再看向眼前那人时已是习惯性笑起了,“我睡着了。”

赵矜冉蹲在叶海身前,正捏了他的一只手轻轻摇晃,“累了话就去床上躺着,坐在椅子上睡多不舒服。”

叶海捏捏自己僵硬的脖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葬礼进行得怎么样了?花君还好吗?”

赵矜冉答道:“按着这边的风俗进行,便全权交给这边的长辈了,花君还在楼下。”

叶海点点头,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回头冲赵矜冉笑笑,“我下去看看。”

“叶海!”

叶海回身,“怎么了?”

赵矜冉犹豫地看着他,“……你又做梦了吗?”

叶海微愣,“什么?”

赵矜冉看着他,眼底有藏不住的痛,“我听到你在喊你父亲。”

“……是吗?”

赵矜冉点点头。

叶海淡淡一笑,“可能是触景伤情吧。”

赵矜冉点点头,“那……我陪你一起下去?”

叶海勾起唇角,淡淡地点了下头。

☆、公主

第二十七章公主

这是叶海生命中参加的第二次葬礼。

葬礼需要持续两天,过程迅捷又朴质,这是一场在他看来极其突兀乃至于无法想象的送行,据说,葬礼依循了这座南方小镇的种种古老仪式,从停棺、送草、守夜到出殡,一切都循规蹈矩而又诡异至极,叶海隐藏在人群一角,看着花君站在人群中央,在几位老者怜悯伤痛的目光注视下,捏紧了身侧的拳头,沉默地跪在花先生的灵位前。

叶海望着灵桌上方端放着的男人遗像,陌生却又是流泻在记忆深处的熟悉,那是一张年轻刚毅的脸,健康的肤色,黑亮的眼眸,利落的短发,与父亲书房桌上的照片相同的容颜,花君说这是二十多年前的花先生。

二十多年的花先生,二十多年前的父亲。

满池潺潺流动的粉红液体。

他说,你最像你的父亲,但你不要学他。

赵矜冉不知从何处接近,站在叶海身旁。

叶海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字字艰涩。

赵矜冉想起初见叶海的那一天,鸟语花香,春光明媚,却偏偏是叶蔚城的葬礼,那一群黑衣的男子在寂寞的墓园里静守的姿态,仿若昨日时光。

赵矜冉透过忙碌的人群,望向大堂里垂首的女孩,心中叹息。

叶海转身向楼上走去,赵矜冉在身后轻声询问:“去哪?”

那人却只是回头,眉色暗沉,“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赵矜冉明白,这失去的疼,正是他与他曾经的相逢,在要倾覆了天空的鸟语花香中,他站在他的车外,等待他未归家的兄长,而当时,他们刚刚结束与他们父亲的最后一次陪伴。

赵矜冉站在屋外,抬头望了眼天边炙热的光源,视线一阵模糊,迫得他不得不闭上眼,暗黑的视野里,却仍有恼人的光晕,恍恍惚惚刺疼着神经。

待底楼的灵堂送走了大部分的亲朋友邻,夜已高深。

顶楼的铁条楼梯被风雨蹉跎出斑斑锈迹,叶海迈着狭小的步伐,一步一步爬上铁梯,上半身穿过铁皮遮雨棚的瞬间,月光浸蚀而上,叶海矮□,穿过雨棚,爬上楼顶的平台,视线逡巡,发现方正的蓄水池后,花君就坐在平台边沿,两条腿穿过铁栏,在寂静的夜中,一下一下,晃荡着敲在石墙上。

叶海在花君身边坐下,仿了她的模样,凌空着两条长腿,半晌,他问:“怎么还不去休息?”

花君摇摇头,“再让我坐一会儿。”

叶海点点头,两个人沉默着凝望了远处的虚空。

花君突然叹气,转头冲叶海一笑,说道:“好辛苦。”

叶海握住一根铁栏,苦涩地回答:“辛苦了。”

花君摇摇头,说:“昨天,我做了个梦,梦见清晨的巷子里,有一个中年男人向我走来,我问他去哪,他指着我们家的房子说要来拜访故人,我见过他,他与阿爸钱包夹层里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我猜着这就是那位我从未谋面的叶叔叔。阿爸等了他这么多年,阿爸说只要他愿意再与他相见,便是原谅了他,如今他来看望阿爸,想必是真心原谅了阿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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