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72)

我拿手里书拍了一下他宽厚的胸膛算是发泄了我的不满。

常征也低着头,用鞋子踢地上的小石子,低声解释:“都是我们系那些师兄出的主意,说什么女生见到男生这样都会激动的以身相许……”

我直接上脚丫子踹了他的小腿一下:“你都胡思乱想什么呢?”常征却一本正经的说:“这事儿,我都想好几年了。”

我吼了他一句:“你,有病回去吃药,没病就回去睡觉。”吼完,我大摇大摆的回了宿舍。

睡前,常征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我睡觉了,你也晚安。”我回他俩字儿“晚安”!回完却怎么也无法安睡,总觉得面前有一双哀怨的眼睛在闪烁。

从小到大,我大抵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只除了不由自主喜欢上了康静云的青梅竹马。明知道自己这样是错了,可是总是心不由己。我叹了口气,不负责任的想,就让自己放纵这一次吧。

幸好常征只在北京停留了两天,而这两天我又有课,大部分时间是他自己去找乐子。临走我本来说好要送他,可是那天我们地中海系主任非要让我去大学城参加一个交流会,于是只能爽约。

我在交流会现场给常征打了个电话,本来想跟他道歉,他却没怎么当回事儿,只是说:“你忙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的。”

我没想到常征说的机会是他要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我在电话里问常征,我们学校有什么好?常征说:“因为有你。”我顿时无言,叹了口气,跟他说:“你还是在本校保研吧,或许我可以努努力,考到上海去。”常征在电话里连问了我好几遍:“真的吗?”

我攥紧衣角,想说:“真的。”但觉得心虚,就回答:“不一定考得上呢?”

常征说:“我帮你找资料,联系老师。”

我说:“常征,你可别对我抱太大期望啊。”

过了十月天气渐渐凉了,舅舅来北京开会给我买了件羽绒服送过来,玫瑰红色,我一看就想笑,说:“您还当我是十来岁呢,穿这么可爱的颜色。”舅舅也笑,脸上的疲惫显得清淡了很多,他说:“看到就买了,也没想你喜欢不喜欢。”我还是妥妥的收起来,告诉他很喜欢,并且加了一句,“只要舅舅买的,都喜欢。”舅舅高兴了,就请我去吃老北京的焦溜丸子。

吃完饭,我意犹未尽的抚着肚子感叹:“您要每周来开一次会就好了。”

舅舅跟我在学校转了转,指着我们的图书馆说:“我也想在一中建这么一个综合图书馆。”当时,他满腔的豪情和满脸的憧憬。我说:“好,我回头画一个我们图书馆整体图给您。”舅舅点头。

后来,舅舅问我毕业以后的打算,我告诉他还没想好,舅舅就说:“静云的成绩是没什么希望了,如果可以,舅舅希望你能继续深造,最好读到博士后。”

我哈哈大笑,说:“女博士很恐怖的,据说叫第三类人。”

舅舅说:“别听人瞎说,他们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

那天,我在学校门口挥手跟舅舅说再见,没想到,那居然是我们最后一别。

学校图书馆的整体图我还没来得及画好,就收到舅舅心脏病发去世的消息,我整个人当下就懵了。赶回鼎城的路上,常征给我打电话时我已经哭得失声,常征一边安抚他身边的康静云,一边劝我冷静。

后来米英也给我打电话,说:“梁云舒你知道吗?咱一中的康校长去世了,据说去世当天还跟教委的领导们开会来着,正讨论重修一中图书馆的事儿,康校长真是难得的鞠躬尽瘁……你离鼎城进,要能回去,帮老娘送个花圈啊。”

我哽咽着跟米英说:“我知道了,……康校长他是我舅舅。”

舅舅的追悼会在一中礼堂举行,我们全家都出席了,当然出席追悼会的还有省里、市里领导和舅舅在学校的同事和他的学生,常征的父亲也在列,常征穿着黑色正装跟在他父亲身后。那天,我还看到了大牙,他看到我似乎很惊讶,却什么都没有问。

我跟康静云一直站在舅妈身边,舅妈平静的诉说:“以后终于不用再担心他半夜心梗了,这些年,我从来没睡过踏实觉。”我握着舅妈的手,说:“您要想哭就哭出来吧。”

舅妈摇摇头:“早多少年都哭过了。”舅妈不哭,反而是康静云哭得死去活来,舅妈让我看着她:“她心脏也不好,你带她到外面转一转,透透气。”

康静云当然不听我的劝,她躲在礼堂的会客厅里一直撕心裂肺的哭,直到常征过来,才稍微缓了缓,靠在常征的肩膀上抹泪。常征揉着她的头发一直轻声安慰着:“勇敢点儿,一切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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