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攻受战争(27)

斯蒂文站起来,右腿上钻心的疼痛不及心脏被撕裂的痛楚,他以为自己可以受得了这份折磨,但当他转过身去,看见伫立在法庭高大窗前的黎儒兴时,悲伤的水位涨过了他呼吸的极限,让他感到窒息的绝望。

背对着阳光的少年把脸上的表情隐藏在灰暗中,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在他身后是欢呼雀跃的人群,他代表着新生的希望,与对过去的反思。

男人被法警左右挟持着向庭后走去,宽阔的肩膀上背负着罪恶与憎恨,每走一步,脚上镣拷碰撞出的清脆声音都在提醒周围的人,他必将为那场战争划下纷争的顿号。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看向自己身后溶进阳光里的少年,他好象看到了爱琴海上耀眼的金色朝阳,白色海鸥划过翠蓝大海时尖利的鸣叫,带着咸味的微风徐徐吹来,还有那从远方传来的海岸教堂里,浑厚的钟声,一下下的打在他的心头。

在他走出法庭后,这一切都被关在了沉重的黑色大门后,迎接他的只剩下死神冰冷的怀抱。

当克里斯的伴侣询问黎儒兴要不要去见证斯蒂文行刑那一刻时,深深的无力感袭上他的心头,对于这尘世的厌倦,还有不死不休的斗争,土著与移民、黑人与白人、一国与另一国、人类和适格者,他只有无能为力的站在岸边,看着河里的人挣扎,甚至连拯救他自己都不能。

他想要问,为什么?

他得到了机会,因为这场审判,他受到了盖亚的接待,在闪光灯的包围中,在灯火辉煌的屋子里,在远离死亡与悲伤的宇宙中,他问这个相当于适格者神的女人:

“要怎么做,才能结束这一切?”

有着粉色眼底和灰色眼珠的女人轻盈的转了个身,她象没有体重一样挽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窗前,在他们身后是无数的摄像机与话筒,传媒记者们都在思考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代表什么意思。

“看到那个远远的火球没?有一天当太阳不见了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在这之前呢?我们就必须忍受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分别……”

盖亚对他绽放出笑容,离开了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黎儒兴冒失的想要去抓住那个女人,却被她反手推开。

“你的问题,你自己去找。”

行刑前一天,吉罗德再次询问黎儒兴要不要见证行刑那一刻,少年没有回答,他默默的拎起自己的公文包,无视周围人的问话离开了事务所。

安迪和克里斯互相对视一眼,叹息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们也无法回答黎儒兴的问题,他自己的问题,无论是谁都无法帮他回答。

开着车漫无目的的游荡在马路上,黎儒兴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浪费过自己无穷无尽的时间,他总是把每一天安排得满满的,现在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才算作有意义。

他的意义在那扇门关起来时,就结束了。

他亲手宣判了自己所爱之人的死刑。

没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事了。

车停了下来,外面是一家有着残破招牌的酒吧,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门头显示这里曾经遭到暴力袭击,黎儒兴的记忆里泛起弟弟妻子那张总是带着夸张笑容的脸,他停下车,走进黑乎乎的酒吧,酒精的臭味和脂粉香味混合成热风扑面而来,他不意外的在酒吧最红的女郎身边找到了黎儒鸿。

弟弟对于哥哥会来这里很吃惊,他不安的看着哥哥身后,害怕老婆会突然跳出来用枪对着自己来一梭子弹。

“这里被打成这样,居然还肯接待你……真是不可思议。”

“那是我人缘好!哈哈!”

因为上了电视的缘故,黎儒鸿虽然出了名,但大多数的风尘女子们也都跟他保持距离,她们不愿意破坏心目中那个,抱着妻子和儿子独自面对敌人的英雄形象,仅仅是不愿意让自己微小的梦想破灭。

“我说老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去做?”

黎儒兴晃着手中的酒杯里透明的液体,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这么说?”

“因为你这两天就象丢了魂一样。”

“……我想做的……已经来不及了。”让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火烧的感觉都没有引起心脏跳的更快,也许那颗心早就死了。

“老哥,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黎儒鸿学着哥哥一样把酒一口闷掉,然后痛苦的抿起嘴,惊讶于黎儒兴居然可以面不改色的喝下这种烈酒,“对我们来说啊,这世上没有来不及的事!”

“可惜,对他来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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