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300)

他和个带把儿的大爷睡了好些年,睡得他自己都直糊涂,不知道自己到底爱的是哪一路。及至大爷走了,他自己这么一研究,发现自己好像哪一路都不爱,就吃惯大爷那一口了。

这个研究成果,据他所看,是不合道理的。于是马从戎沉吟一路,及至火车到了天津,他先找了家安安静静的西餐馆子,消消停停的吃了顿清淡夜宵。然后回家换了一身衣裳,他乘坐汽车出了门,直奔了翡翠别墅。

翡翠别墅是处销金窟,和北平的八大胡同相比,又是另一番华丽气象。他在这里有个相好,是个十五岁的清倌人。这小姑娘生得花容月貌,人也伶俐,都说将来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是翡翠别墅中的摇钱树之一。马从戎没少在这小姑娘身上花钱,因为她识情识趣,单是和她斯斯文文的谈谈天,都是有意思的。小姑娘受了他的钱与情,简直是爱上了他,话里话外的总透露着要和他做长久夫妻的意思。马从戎心里有数,即便赎她回去,也只能给她个姨太太的身份,而且赎不赎的也是两说——他感觉自己对这小姑娘,也不大来劲。

自己要是男也不爱女也不爱,那可就要糟糕。所以大半夜的到了翡翠别墅,他开门见山的找了小姑娘的干娘。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翌日晚上他在翡翠别墅摆了一桌酒,当夜就和小姑娘入了洞房。

第二天上午,他回了家。赤条条的坐进了一浴缸的热水中,他向后一靠,发现自己是病了。

不是身上的病,是心里的病。那么个小美人脱光了摆在面前,他竟然麻木不仁的毫不动心。事情倒是干完了,干得没滋没味,差一点就是有头没尾。他还憋着满心的火,可是已经懒得再见那位小相好。抬起了水淋淋的两条长腿搭上浴缸边沿,他想自己需要的是一场蹂躏——生不如死的,死去活来的,从首至尾的碾压,从外向内的冲击。连喘息的力量都没有,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下身,他怀念死了那种粉身碎骨式的痛。然而单手上演的独角戏,哪能比得上一个活龙似的大爷?沉在水中辗转磨蹭了,他回想起大爷喷在自己后脖颈的滚烫气息,登时通体酥麻的打了个寒战,同时越发心急火燎的空虚饥饿。

他想自己所需求的不只是欢爱交合,自己需要的是活生生的整个大爷。大爷永远是热烘烘沉甸甸的,散发着洁净的诱人气味。胳膊,大腿,胸膛,腰腹,全藏着力量,全能置他于死地。

马从戎太想在霍相贞的身下死一场了,抽出手指咬紧牙关,他难耐的呻吟了一声。独角戏没有用,独角戏只能把他的火越扇越旺。“哗啦”一声带着大浪坐起了身,他环顾了浴室环境,想找件趁手的家伙,把自己捅死算了。

浴室收拾得太整洁了,多余的东西一样没有,所以马从戎并没能如愿找到趁手的家伙。草草的裹了浴袍走出来,他在接下来的一天之中,一直是面红耳赤。如今正是春季,并非酷热时节,然而马从戎端着一玻璃杯冰块进了卧室,坐在床上摆开了霍相贞的几张照片——霍相贞照片不多,仅有的几张单人照片,全是近几年照的,被他在当初离开霍府之时全带了上。照片尺寸不小,其中有一张半身像,是霍相贞做戎装打扮,目光炯炯的望着前方,堪称是他平日一贯的模样。

马从戎一边咯吱咯吱的吃冰,一边把这张照片单拿起来细看。霍相贞那张脸生得轮廓分明,浓眉毛高鼻梁,英气勃勃的十分上相。盯着照片看了良久,马从戎最后举起玻璃杯一仰头,将余下的碎冰倒进口中。舌头都冻木了,心里还燥热着。硬着舌头开了口,他自言自语的骂道:“真他妈的不省心,这又是尥着蹶子跑哪儿去了?”

马从戎这一天过得心烦意乱,满脑子里琢磨的全是一个大爷,从早意淫到晚,通体发烧,烧得茶饭不思。而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几百里外的霍相贞在傍晚时分,忽然毫无预兆的打了一长串喷嚏。人在马上单手挽了缰绳,他自己也觉着这串喷嚏来得奇怪。旁边的安德烈则是紧张的望向了他——最怕他闹头疼脑热,旁人头疼脑热没什么,他却是要跟着把肺炎也一并发作的。

霍相贞不理会,扬鞭催马加快了速度。跨下的栗色阿拉伯马被雪冰喂得膘肥体壮,跑起来简直就是草上飞。一马当先的做了前锋,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大队卫士。先前在北平遣散的卫队,果然大部分都来投奔了雪冰,如今重新组织了,还是齐齐整整的一批人马。副官处也建立起来了,安德烈那口中国话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所以李副官大运亨通,当了副官长。趁着国民革民军闹内讧,他不显山不露水的召集了旧部,悄悄占据了冀东二十几个县城。先前的县长他没撵,但是控制了县中的财政税收。兵多粮少,没钱可是真不成。冷眼看着天下大势,他是真没瞧上当下的这个新政府。不过瞧不上归瞧不上,他这回决定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再不敢打大旗起高调了。吃一堑长一智,败军之将的日子太难熬,他永生不愿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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