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寒(42)

一切终于都安静下来,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洛美。”

酸酸楚楚的感觉拂过心头,她闭了闭眼睛,唇边逸出一抹浅笑:“我怎么了?”这才发现自己声音喑哑,真不像是她是她的声音了。

容海正心里已转过了几百个念头,但脱口的还是那句话:“你怎么做傻事?”

洛美却笑了:“哦,我睡不着多吃了几片安眠药,怎么了,你以为我自杀吗?”

天早就黑了,病房中只开了c黄头的两盏橘黄色的壁灯,衬得她的脸色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还是笑着的,但眼神幽幽的,抑不住一种凄惶的神气。

他叫了一声:“洛美。”捧起她的手,将滚烫的唇压在了上面,低声地、断续地说:“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她怔忡地望着他。他说:“我只是缺乏安全感。”他的脸在阴影里朦朦胧胧的,洛美看不清楚,但他的声音是乏力的,“洛美,你不会懂的。你说过,白瑞德是个傻子,我就知道,你不会懂的。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一棵支撑菟丝花的松木也需要支持,需要依靠。”

这个譬喻令她更怔忡了,他的声音仍然是缓而无力的:“你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害怕,因为你有安全感,你知道受伤后可以回家,我绝不会摒弃你,可是我呢?你却从来没有给我一点把握,你是随时可以走掉的,不会理会我是谁,那个时候我会怎么样,你不会管。”

洛美怔怔地望着他,似乎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他的眸子在阴影中也是黯淡无神的,如将熄未熄的炭火。他松开了她的手,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淡淡的香烟烟雾飘起来,烟头一明一灭,像颗红宝石一样。

一月,是最冷的季节。

洛美轻拥皮裘,仍挡不住彻骨的寒意,容海正已打开了车门,扶住车顶,让她坐进车内,体贴的调高暖气,才对她说:“冷吗?忍一会儿就到家了。”

洛美摇了摇头。容海正说:“今晚有个PARTY,想不想去?”

她问:“是谁请客?”

“安建成的订婚宴。”他解释,“所以都是成双成对的请客。”洛美点一点头,容海正又问:“想不想回公司上班,免得在家里闷着。”洛美就问:“前些天你不是叫我不要上班吗?”

他说:“你还是呆在我身边好些。”话一出口,才觉得似乎有些双关的嫌疑,所以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说:“你的手好凉。”

她却将手抽出来,因为觉得硌人,低下头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在无名指上戴上了那枚白金的婚戒,于是浅浅一笑:“怎么了,想用它来提醒自己什么?”

容海正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原先不戴是因为没有戴习惯,现在戴是因为戴着才能习惯。”

洛美无声地笑了:“话说得越来越有哲理了。”容海正就不搭腔了,洛美总觉得,自从上次医院里他说过那翻话后,对自己总是淡淡的,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味地赞同,却并不热络。原先他是极宠她的,总是引她去游戏,去玩,但是现在他虽然也引她玩,可是脸上总是淡淡的神气,就像一个早就成年的人看一个小孩子津津有味地玩躲猫猫。在孩子来说,那也许就是最快乐的事,但在一个成人眼中,虽不直斥孩子幼稚无聊,但脸上总会是那种淡淡的表情,这种情形,使得洛美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总想发脾气,可是他这种不愠不火的调子,又使她很难发作。

晚上的时候,夫妻双双赴安宅的夜宴。虽然天气很冷,可是安家大宅中名副其实的衣香鬓影、灯红酒绿。醇酒暖香熏得人昏然欲醉,洛美和一帮太太聊了聊服饰珠宝,说着说着就讲到了新人的首饰上。王太太是最为尖刻的,口无遮拦地说:“脱不了小家子气,那订婚的钻石虽然有十多克拉,但哪比得上城中几个旧世家家传的名钻。”

一帮太太自然捧场:“那是当然,王家的那颗‘至尊’,流传五世,是名副其实的至尊。”

洛美反正端着一杯酒,只笑不说话。听着一群养尊处优的太太东家长、西家短,冷不防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官小姐。”倒吓了她一跳,因为这个称呼是久已不曾闻的。

回转身,有些陌生的脸庞令她稍稍一怔,旋即她想了起来,立刻笑着伸出手去:“傅先生。”

傅培,危机处理专家。

他仍是那种彬彬有礼的样子,握着她的手说:“见到你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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