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5)(39)

杏子说如此之人根本无须你珍惜,宝贝,有我一直在爱你。暖苏格格地笑,她已学会掩饰学会自我疗伤,她已不再是从前懦弱的小姑娘。他不要她,她却不可以不爱他。水到渠成的悲剧下场,暖苏想她不如让自己快活一些。至少,是众目睽睽的快活。她说,你要放心我。她看上去就像不曾爱过那样完好。

彼时,杏子和她的男友依旧是甜蜜如漆,她的柔情美丽散发得更加淋漓。杏子说月底便带暖苏去见他。

月底,于暖苏而言已是个模糊的概念。她只记得自己上次见过杜茗桀,是几月几日星期几,隔今天,又离了多少个光年。

她失去他,一天一光年。

在第十七个光年的末尾,阑珊的灯火里,暖苏终于又看见杜茗桀。由远及近。旧的光线,昏黄。旧的石板,沧桑。旧的人,惆怅。旧的爱情,如烟花寂灭。冗长。

暖苏端了盒饭,像捧着祭祀的供品,说,杜茗桀。再无第四个字。杜茗桀望她一眼,死水般的表情,是流淌在心尖的一滴泪,红如血。

杜茗桀,暖苏走过他,又回头小小声声地喊,你为什么不要我。杜茗桀怔忡,暖苏绕到他面前,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见他嘴唇翕合。她说你给我一个回避的理由。

我,不,爱,你。杜茗桀一字一句,低头就望见两人交叠的影子,黑色无边。

暖苏就像疯狂的受伤的兽,不知是怨毒还是温柔地对杜茗桀掴了掌,耳光清清脆脆地响。杜茗桀显然震怒,他逼得暖苏一步退一步。

最后他抱了暖苏,如玫瑰刺一样的吻,深深深深,烙在暖苏干涸的嘴唇上。顾不得来往闲人异样的目光,亦顾不得,杜茗桀打翻了饭盒里的油盐酱醋,污了两人交缠的衣服鞋袜。

暖苏哭得像患上绝症的病号,杜茗桀是她的神,救她于水火,却又弃她于荒山。

吻过之后,杜茗桀说我明天去医院看姐夫,你陪我一起。像是命令,硬生生如出炉的宝剑。暖苏却想,这是神的指示,她不可违抗。

第二天,暖苏着她的紫色风衣,咖啡色尖头高跟鞋,伴在杜茗桀身旁。她的美丽如灰尘,她的气质似泥淖。她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蜂鸟,被杜茗桀剥夺了她的权杖,她失去她的骄傲,很久很久。

公车到站的时候,一股惯性推得暖苏向前倾倒,她站不住,一个趔趄,踩了杜茗桀的脚。杜茗桀像木头一样看她,不觉痛,更不舍伸手扶她一把。暖苏心凉。

爱情如公车,在终点戛然而止。

他们在门牌号为111的病房,看见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墙。青梨半躺着在读一本厚厚的杂志。杜茗桀说,他就是我姐夫。

暖素愕然。

青梨见了暖苏和杜茗桀,一半是高兴一半是忧伤。他与暖苏说,我正在读你写的小说,真好,我喜欢这样心思细腻的女孩。随即又与杜茗桀说,你无须来看我,照顾好你姐姐,记得,不要让她知道。

杜茗桀揶揄地笑,我不会再让她为你这混蛋操碎了心,你最好到死都别让她知道。然后他看暖苏一眼,木然退出房间。

青梨苦笑,这也是好的,他起码不会让他姐姐来医院看到我形容枯槁。暖苏心头有伤,走到青梨床边坐下便红了眼眶。

然后他们聊天,青梨使尽力气要暖苏快乐起来。暖苏亦全力符合,虽然她觉得他们就好比过家家的孩童,惯了幻想惯了自欺。

不要告诉茗桀,他最后说。暖苏点头,她说我不会让你的苦心白费。而实际上,暖苏亦不清楚这所谓的苦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以为,自己即使万般不可理解,这也是青梨的意思。他将她当朋友,人海萍水,就这么遇见,把难堪的心事倾囊讲述。那便再没有什么,是值得暖苏背叛的了。

暖苏走出病房,见杜茗桀靠着窗台抽烟。光线柔和而阴暗,火光明灭,景致哀伤。她说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

杜茗桀不给暖苏正眼,亦不回答,丢下她径自走开。暖苏蹲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总算明白,有一种背影,能叫人从希望到绝望。

然。百分之三十的机率,换不回一场爱情的奇迹。青梨和他妻子。暖苏和杜茗桀。

暖苏站在半山的墓地,她的脸像冰雕。青梨的死叫她明白,爱和生命都可以在最美丽的时候消逝,留下一具残骸。杏子在暖苏旁边,眼睛充血神色散漫无光。

青梨死后不到两个星期,杏子的憔悴便胜于从前。暖苏每天给她冲牛奶。她一喝,便哭,哽咽着和暖苏说话。

她说我一直在骗你,我才是青梨在外面藏的那个女子。

她说我知道他不爱我,是我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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