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酸(67)

他看了我半天答:“你自己想。”

“你答应过我,有我,没她们,有她们,没我,现在算什么呢?”

他的脸色变了:“你今天来,就是来质问我这一切的吗?”

“不……”

“好吧,”他打断我:“我确实还在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林林,你早就该离开我,不然,你就是个蠢货。”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秒钟,转身就走。

他说得对,我是个蠢货。

只是,我蠢得心甘情愿,当我流着泪在“算了”门外那条幽黑的小巷越走越深的时候,对周楚暮,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我痛恨的,只是这样一个,失去了所有骄傲的自己。

可是,他最终还是追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别耍你的小姐脾气!”他狠狠地命令我。

我用力甩脱他,他的手却轻轻伸到我脸上来,柔声说:“别哭。”

我哭得更厉害,却强撑着,没有靠近他。

他忽然说:“你是不是从心底里觉得,我其实配不上你,你是千金小姐高材生,前途大大的有,我只是一个小流氓,将来死的时候有副棺材板就不错?”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攥住我的手腕,“说,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想?”

“是,我一直这么想。”我说。

四周很寂静。我听到心被谎言击碎的声音。一切在瞬间,被毁得片甲不留。

上帝作证。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我从不觉得我有何高贵,在我内心里,自卑常常折磨得我死去活来。而且,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真的是一个疯狂的女孩。没有谁,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疯狂。

疯狂的头脑,常常让我有说不出多诡异的疯狂想法。

这些想法通常都和让我自己受伤有关。比如,我想一个人走到这座诚城市最雄伟的建筑——高达48层的莲花大厦楼顶,一直爬到高高的电视塔上面,坐在扶手上,吃一卷泡泡糖,唱一支歌,然后脱掉我的袜子和球鞋,扔掉我的天中校徽,纵身一跃,就这样糙糙结束生命。我想在红灯亮起的那一瞬间,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它必须是红色的才够带劲,尖叫着从市中心最繁华的那个十字路口跑过——只是为了想知道,我的尖叫声和那些汽车的尖叫声相比,哪一个更惨烈。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存在于我的脑海里,从未付诸实践。我还不想死,但这不代表,我不喜欢刺激。

对我来说,最刺激的游戏就是:给自己一刀。简单的说,就是:自残。

我第一次自残,是初三毕业之后的那个晚上。我刚洗完澡,穿着吊带睡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于根海喝得醺醺然的回家。那次我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居然把我错看成他的女人。他一坐上沙发就过来搂我,满身酒气地搂着我,亲我的脖子。我一把推开他的同时尖声惊叫,妈妈正端着水果盆从里屋出来,我撞翻了她的果盆,而他像条癞皮狗一样瘫在了地上。我只是跳起来,飞快跑进我自己的屋子里。

我奋力打开我房间的一扇小窗户,想换口气。可是没过一分钟,我房间的门却被打开了,走进来的人是我妈。

她劈头盖脸给了我两巴掌。

我该怎么描述当时的她呢?双眼发红,头发散乱,还带着围裙,瞪着我的表情像在看一个刚刚强暴过她的流氓。

她用无比冷漠的声音对我说:“你走路不知道看前面?你想撞死我?”

我什么也没说。她转身走出门的时候,用力带上了房门。

我的脸还是火辣辣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我抓到了桌上的一支圆规,我对着我光滑的胳膊一下一下的扎了下去。我不知自己轧了多少下,也不觉得疼痛,仿佛是在扎一个软和的瓶塞,过了许久,才感到微微的麻木感,像给一个胀满了气的皮球放掉气似的,说不出的舒服。

那一晚,我是带着一身粘湿的汗水和肿的快要抬不起来的右胳膊醒来的。

但是,我受伤的心却已经完全好了。

妈妈在日积月累的麻木感受中,已经变成一个敌人,她和于根海站在一起。其实我早该明白的,自从她改嫁那天起,我就不该指望她一丁点。她是那个死去在她肚子里的幼小男婴的妈妈,而不是我的。

我唯一该做的,就是拍拍尘土,自己上路。

我这样告诉自己的同时,又有些怀疑——其实这也怪不得她,她根本就没有发现于根海对我做了什么。但是我还是说服不了我自己的偏执。我就是坚定的认为,她是个敌人,她压根没有把我当女儿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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