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夜/若爱已成伤(87)

山风夹着水气,带着几分萧肃。又要下雨了。

我瞅着那一大堆荆棘条,肚子里把舜华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一阵疾风过,吹乱我的头发,几滴冰凉的雨点打在我的脸上,一下勾起一段不算美好的回忆。

漆黑的夜,穷途末路,锋利的剑,冰冷的雨……

胸口抽痛。我丢下手里的东西,捂住心口。疼,疼得冒冷汗,疼得眼睛一片湿润。

每一下雨,那伤就发作。毕竟当初伤得太重了,舜华能把我救活,也好在他是只精通医理的老狐狸了。

又一阵疾风。树林哗哗做响。远眺,群山已被雨雾笼罩,一片朦胧,满目萧索。

狂风吹着我的衣服,我几乎有点站不住。

然后在回过神来,匆忙将那一大对药糙抱进舞屋里去。

药糙那么多,我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搬完。大雨轰然,雷电交鸣,我一身狼狈,头发凌乱,衣衫污浊,满手伤口。一时站起来过快,眼前发黑。

/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我猛抬起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屋外雷雨轰鸣,屋内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一刻,回忆来袭,全部在我的头脑里翻涌呐喊叫嚣冲撞。我痛苦地抱住头,跪在地上。可是那一声高过一声的话语却仍然清晰如新。

/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我只想要你!/

/等我回来,阿眉,等我回来!/

/阿眉,不要恨我……/

“不————”

我嘶喊,泪如泉涌。

一个响雷打在头顶,地动山摇。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晕晕欲坠。就在这时,门突然砰地一声被踢开,一个人奔了过来。我被大力拉起,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已经停歇,只余哗哗雨声。我张开眼睛,触目一片火热的红色,那份温度,让我冰冷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厚实的胸膛,紧紧搂住我的手臂。我愣住了。

舜华也在那瞬间反应过来,猛地一把将我推开。

我一骨碌滚到药糙堆上,尖锐的荆棘刺扎到我,我痛得怪叫一声。屋内尴尬怪异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

我跳起来,“喂,你用得着推吗?我又不吃人!”

舜华的死人脸一片青白,有点吓人,烟水晶色的眼睛里又陌生的情绪在浮动。他直直盯着我,我被那专注复杂的眼神给定住,有点不知所措。

狂风吹得一扇窗户哐啷响,舜华回过神来,垂下视线。他站起来,稍理衣衫,从容优雅地离去,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只老狐狸也太阴阳怪气了。我盯着他衣袂飘飘的背影。

外面雨似乎小了,但是时有闪电划过长空。我探头望去,天空中云层翻涌,如江水滚滚浪潮,那股阴翳灰暗,透着浓浓的躁动与不祥。

那夜,降临得似乎比平日早。

舜华老爷没有出来吃饭。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却还喜欢赌气绝食,真让人啼笑皆非。

我自己毫不客气地吃了半只鸡,拍拍肚皮。回了屋,把这几天学到的剑术口诀法术温习了一遍,又出了一身汗。

老实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勤奋过。回想以前总想方设法装病不去薛晗那里念书,他却总找得到方法戳穿我。于是我又要受罚,他写字我就要给他磨墨,他看书我就要给他扇风,他口渴我就要给他倒茶。

女儿成了小丫鬟,爹还很高兴,说:“阿眉这些日子规矩多了,终于像个大家闺秀了。”

这都胡扯些什么?

我提来水,倒进木桶里,然后解开衣服。

苍白的皮肤上,遍布伤痕。舜华虽然给我用了很好的药,但是始终有浅浅的白痕留了下来。胸口有一个寸宽的疤,并不起眼。我却知道这险些就是一个致命伤。

舜华说,剑离心只差分毫。

薛晗的剑,那薄如蝉翼锋利无比的冰月蝶,舞起来仿佛无数白蝶翩飞,一片叶子落下,即被一分为二。怎么可能不准?

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我舀了一瓢凉水。

窗外白光一闪,轰隆巨响砸在头顶,顿时地动山摇。我手里的瓢哐啷掉在桶里,溅了一身水。

狂风刮开了窗户,雨点夹杂着冰雹打了进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眼帘,随即而来的雷声差点把我震聋。

这已不是普通的雷电,这是天雷!

都到这份上,我还反应不过来,我就真是一头猪了。

那只该死的老狐狸,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天劫要到了!

我随手抓了一件衣服套上,冲了出去。外面风雪大做,冷得要死,冰雹砸在我的头上,疼得我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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