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夜/若爱已成伤(95)

薛晗倦怠憔悴的面容上有种让人心神振荡的俊美。一向那么自信的他,一向那么精神的他,也又这么忧愁彷徨的一面。

我直觉这个时候该去安慰一下薛晗,于是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让他坐了下来。然后为他倒了一杯茶。

薛晗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又是感动又是欢喜。我有点不自在,便指着茶说:“是茉莉香片,你尝尝吧。我知道一般的宽慰话,你这些日子也听腻了。我只想说,一切皆有天命,好人会有好报。”

薛晗像我娘一样欣慰地笑,说:“阿眉,你长大了。”

我问:“长大究竟好还是不好?”

他说:“也好,也不好。我希望你能成熟懂事,又希望你能永远无忧无虑。”

我又问:“我这样就是成熟懂事了?”

薛晗笑:“懂事了,却未必成熟呢。”

我说:“我不懂。”

他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仿佛握着什么珍宝。他温柔怜爱地注视着我,说:“不急,你终将会懂的。”

就在他说完这番话的第四天,噩耗传来,叛军破了城,薛老将军战死,而薛大哥则生死不明。

那日雨下得很大,天际隐有雷声轰隆滚过。只有我可以听到地结一寸寸迸裂的声音,感觉到混沌的扭曲,天地的崩塌。这些变化让我更加恐慌,我匆忙奔跑过长廊,下人被我撞得东倒西歪,却都不敢发声抱怨。

薛晗身穿青黑皮甲,混身透湿。他手扶着剑,笔直站立在厅里,宛如一尊雕像。水从他的发间、身上淌了下来,在地上积成一滩。

我奔进前厅里,他扭头看到我,黑暗深沉的眼睛里忽然亮起了一点光芒。

我走过去,握住他湿漉漉的手,说:“你要走了?”

薛晗一脸沉痛,又带着不舍,“我得去支援二哥和三哥。”

我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压住,沉甸甸的,呼吸都有点不畅通。我紧握着他,说:“你要当心西面。”直觉告诉我,他须留意西面。

薛晗冲我眷恋地笑,伸手摸我的脸。他的手潮湿冰凉,却让我的脸一阵发烫。

那揪心的感觉那么陌生,更加让我惶惶不安。

薛晗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洁白无瑕的五蝠朝寿玉璧。

“这是我娘的遗物,要我交给我的妻子的。阿眉,你收下吧。”

我怔怔地接了过来。外面忽然一阵电闪雷鸣,一瞬间大地都在抖动。胆小的丫鬟发出惊恐的叫声,而薛晗就在这时一把抱住了我。

他的力气很大,我可以清晰感觉到他在轻轻颤抖。他皮甲上的雨水一下浸透我的衣服。

我还未反应过来,薛晗已经松开我。他对爹重重抱拳,而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帘里。

我茫然望去,大雨阻隔了我的视线。我只听到马儿嘶鸣,马蹄声逐渐远去。

爹走过来,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光纪

在山里跟着舜华修炼的日子,非常恬静平淡。

自从我恢复了一点记忆,舜华对我的态度就变了。虐待,那是再没有了,反而十分关照,不动声色,也无微不至。他说我于他有恩,什么样的恩,让他放弃仙籍,逗留尘世。若我说,那恐怕不止是恩吧。只是,这是我也说不得的。

我这人生性懒惰,前些年被局势逼屈得发奋自强,独立吃苦,已经是非常难得。如今有人肯这样服侍我,我骨子里的惰性又一点一点被激发了出来。

练功上是从来不敢懈怠,只是生活上开始好吃懒做。大概也是舜华终于受不了我做的清水煮白菜,终于夺回了掌勺大权。

我和舜华都喜欢吃鸡。而作为一只千年道行的老狐狸,舜华在鸡的烹饪上,有其自创的秘方。他又非常小气地不肯传授于我,于是我只得次次守在厨房门口,闻着里面飘出来的异香,催促他快点端出来。

舜华的属下,有时会来朝见。那些多多少少都有好几百年道行的狐狸化做人形,男的俊美潇洒,女的妖娆动人。有时碰上面,他们都会好奇而恭敬地行礼。

我问舜华:“你们平时都做点什么?”

舜华说:“各自修炼,又矛盾纠纷的时候,我会出面处理。”

“那你这狐王做得岂不是很没意思?”

舜华冷笑:“那你觉得像你们皇帝那样把大好江山弄得乌烟瘴气,就很有意思?”

我语塞,愣了半天,又问:“你有妻室吗?”

舜华瞪着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摊手:“人类短短几十年阳寿都要三妻四妾。你这么大年纪了,娶几个老婆,生一堆孩子,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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