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与寞的川流上(123)

我转过脸,不想看见他的表情。

谁是最有可能接触到冯海峰与邱景国两头的人、介入调查BP事件令他发现过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温和诚恳是不是伪装——我不知道,只被本能驱使着,以鸵鸟姿态避开。

不愿再想,也想不下去。

餐厅里环境清雅,菜色也好,四人坐在屏风后临窗的角落,一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安静。

不说话的饭总是吃得特别快,看他们都吃完,我起身要去结账。

“我来。”程奕站起来,是要私人埋单的意思。

纪远尧默许了。

我也没有话说。

老范跟着离开去洗手间,桌旁就剩我和纪远尧。

“你吃得很少。”他打破沉默,看着桌上碗碟,“菜不好吃?”

“还好啊。”我敷衍地笑笑。

“竹荪汤可以多喝一点。”他语声温和。

我摇头。

他也不理会,拿过我的碗,亲手盛上汤,稳稳放到我面前。

我无奈看他一眼,苦笑,真是没有胃口,也不喜欢竹荪这味道。

他微笑侧首,耐心地说,“不要挑食。”

我拿起汤匙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开始喝,喝得缓慢而专心。

薄瓷汤匙碰到碗壁的声音轻盈,传人耳中,却清晰得近乎锐利。

我搁下汤勺,“不喝了行吗?”

他的声音很低,“为什么?”

这低柔语声碰倒了我用理智堆起的沙砾大堤。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了实话,“我很难过。”

静默。

他没有表情。

眼睛像黑色深渊。

然后他将脸转了过去,转向我看不到的方向,用依然波澜不兴的语气说,“我也是。”

我说不出话了。

直到他再转回脸,我都说不出一句话,呆着,只是呆着。

承受压力最多的人怎么会不难过,再难过又怎么能把情绪写在脸上。

“总有解决的办法,不会那么坏。”

他说得很慢,仿佛有种奇异力量,令人不得不倾听,不得不信服。

“而且……”他顿了顿,露出一点笑容,眼里有锐利光芒,“现在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

我怔怔看他,傻了一样问,“真的?”

他就笑了。

我像游戏中资质奇蠢的小怪,好不容易修出一点小道行,遇到纪远尧这法力高深的大妖怪,立刻忘了自己原该撑着职业化的画皮,一不小心就退化回去,露出幼稚原型。

看到我很窘的样子,他笑得很开心。

我想把他这一刻温柔开朗的笑容从脸上摘下来,夹进书页里保存。

有了这句话,不必深究,没有理由,心就安了。

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会保全穆彦与他的团队,并保全好自己。

这山雨欲来的一切,整个公司并没几个人知道。

大家还都沉浸在亢奋中,士气高昂,十分鼓舞。

对正信的反击之战旗开得胜,但离完胜还要等待一段时间的验证。

只要我们不犯太蠢的错,正信要想翻身怕是难了。

当他们剽窃到手时,就没给今天留下退路,这时施展百般手段来撇清,大造声势来遮掩,哪里还来得及——怎么办,已经大量上市,召回自然输不起,不召回就只有硬扛。

正信落在这个境地,不仅要感谢我们,还得感谢闻风而动的媒体。

穆彦养着的那些记者,派上了用场,该推波助澜的时候他们一点不手软,纷纷学习鲁迅先生“痛打落水狗”,舆论一边倒。正信事到临头再来抱佛脚,搞危机公关,怎么搞得过穆彦用糖衣炮弹的长期渗透。钱到用时方恨少,想用还用不到。

要说穆彦的手段光明吗,未必。

有效吗,当然。

从公司角度来说,穆彦是当之无愧的功臣,而邱景国却想来个卸磨杀驴、借刀杀人,刚打败对手就来对付自己人。这一切,还不能让公司同事知道,尤其不能让营销部门知道。

邱景国让纪远尧调查处理,还留下了一个程奕在他身边。

穆彦现在是什么感受,什么心情,我是真的不敢想了。

上午在公司匆匆打了个照面,到现在还没见到他的影子,听说他给整个营销团队放了半天假,组织他们出去打篮球比赛了。

居然还有这个心情。

我坐在办公室,看着外面难得的好阳光,心神恍惚。

手里有份文件需要程奕的意见,我由心底里抗拒看见这人,想打电话问一声算了……拿起电话,犹豫片刻,还是把情绪化的冲动死摁下去。

拿了文件,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却见孟绮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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