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5)

作者:十念君 阅读记录

他下巴枕在胳膊上,抬起眼看向我,笑意使那双眼眸弯起了浅浅弧度,他自我介绍:“我叫徐济。”

我让他进了门,像照顾大型宠物一样认真地养了他八个月。然后在一个晚上,我加班回来后打开门,再也没见到他窝在沙发上的身影。

他的死讯是警察告知我的。遗体早已焚化,骨灰也在墓园安置妥当,只留下两处房产和三十多万存款。按照他生前遗嘱,这些都归我所有。

我透过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了他九年,照片里他永远浅淡地笑着,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既温和又无情。

而如今看到这异常熟悉的五官,生动鲜活的神色让我刹那陷入恍惚。

这是徐济,还未曾走出这个偏远小城的、十八岁的徐济。

我该怎么开口,才能不吓跑他,我想抱一抱他。

今晚的月色很好,可我有点束手无策。他神色越来越狐疑,低声骂了句“神经病”,然后微微跛着脚离开了。

震耳欲聋的手机铃声响起了,我妈严厉的声音透过来:“小承,你现在在哪里?”

我顿了顿,才回道:“在路上,一会儿就到家了。”

升高三后学校抓得紧,加课到十点半是常有的事,我妈是另所中学的教导主任,所以她理解学校的做法,也自然而然地认为我们是刚放学。

我没有解释,吃过一碗面后就回了房间,打开课本被那篇难啃的文言文。背到“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脑海里又出现了徐济那张略显青涩稚气的脸。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开导自己还是认清了现况,默念道,人十八岁和二十八岁时或许没有太大不同,但当你重生后,十八岁的徐济,却不会是二十八岁的他。

有点绕,但我越想越觉得十分有道理。叹了口气后,也就渐渐压平了心底的躁动。

就某一方面来说,以我现有的知识量来重温高中学习内容,差不多能等同于降维打击。除了要背的内容需要重新捡起来,数学理综等学科之中的逻辑思维,或许让众多学子头疼无比,但比起高数来讲却远远不如。

初升入高三就开始进行第一轮复习。数学老师拿手指敲着黑板,讲得吐沫星子横飞,讲台下的同学却倒的倒、歪的歪,手心撑着下巴困得直点头。好些同学为了不打瞌睡,强撑着精神低头刷题。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刚响起,同学心内的负罪感瞬间一抛而尽,跟被人抽去魂似的,当即枕着胳膊趴下了背。

一个同学拦住老师问题目,老师便坐下来低声细细地讲起来。施志过来问我要不要去买水,我伸了伸腰,摇头说不去。

他一个人走出教室,过了几分钟,拿着水和面包回来了。这个阶段的少年正是跟饿狼一样喂不饱的年纪,他扔给我一袋面包,然后走回到座位坐下,边拆包装袋边扫着题目。

曹颖转过来身,拿着试卷问我上面最后一道题。她辅助线也画了,函数也列了,但就最后的卡在求导上。

我跟她提了关键步骤,她有点迷惑,转回身埋头算了会儿后,又转过来闷闷不乐道:“我为什么想不到,好难啊。那要是在考场上联想不到这一步,这题肯定就做不出来了。”

我敷衍地“嗯”了声,然后继续背我的课文。

她看到我桌面上的面包,捂着腹部叹气说:“又饿了,我这是要贴秋膘了吗?”

我把面包推给她,说:“施志给的,你下回再买个还给他就行。”

她没接,沉默了会儿摆手道:“算了算了,反正这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回家再说吧。”

接下来还有两节晚自习,数学老师一坐就是大半节课,问问题的同学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围成一圈旁听。

教室里空气浑浊,闷得人脑子发昏。我想出去透透气,但班长在管着纪律,出去上个厕所也要打报告,还不够麻烦的。

施志家离得有点远,他推着自行车与我一道步行,在路口分开时才会骑上去。我们裹在人潮的洪流中慢慢挪动,直到走出校门百米远道路才开阔起来。

我书包里什么也没装,已经很久没这么疲倦过了,每天不到六小时睡眠的状态已经持续好一段时间,光是坐在那里不动,也耗尽了我的耐心。

我坚持不下去,是因为丝毫没有动力。以前有高考这座大山在压着,工作后研究内容又是我所感兴趣的,有目标时才会有努力的成就感。我如今这样,只能算是熬时间。

施志跟我讲班里的趣事,我觉得我和他或许可能不在一个班。明明只隔了两排座位,他口中发生的事我却一概不知。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略抬下巴示意我看过去:“那几个人,昨天找我们班冯涛的事儿,被我和体育委员上手打了一顿,在我们学校不敢闹大,也没怎么样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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