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西多士(105)

作者:燕泊 阅读记录

“你代课的那家人下周回老家过年,”王祯说,“让你周一不用去了,工资会打到你卡里。”

“知道了,”裴轶微想了想,还是问了,“刚才谁给你打电话?”

那边沉默了几秒,说:“我爸。”

窗户留了一丝缝,有冷风从外面吹进室内。裴轶微上前锁住窗扇,又问王祯:“怎么不接?”

“嗓子哑的,”王祯笑了笑,“怎么接。”

他叫坏了嗓子,喉咙有些疼,裴轶微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松了一口气之余也笑了:“过来,给你揉揉。”

王祯知道他在逗自己,不理他。

第46章 close9

这十四天太快,太短暂,没有徐子贤,没有王修明,没有其他任何人,只属于两个人,除了爱情,他什么也不想,他要让这三百三十六个小时凝固,像刚破茧就死去的蝴蝶,做成标本,变成坚固的、不可移换的时刻。

大寒那天,北京下了一场雪,他和裴轶微去校河边散步,电话是突然打进来的,他正和裴轶微说起在小村庄写生的事,说起那个落水的小男孩,裴轶微开玩笑,说我现在跳下去你救不救我,王祯说那你跳吧,裴轶微真的跳了,王祯吓得半死,跑向河边,裴轶微却忽然从他面前走上来,拍拍裤子上的灰,看着王祯,说再慢一步他就被水冲走了。

“你疯了吗!”王祯往下看,底下是一段石阶,刚才裴轶微落在了上面。

“没事,”裴轶微看他真的动了气,收起玩笑的心,“下面雪很厚。”

到这里,王祯才发觉裴轶微的灵魂还是那个十八岁的男孩。休学治病让他的时间停滞了,像真空包装的一颗苹果,遭遇空气就会快速腐朽。王祯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他会在那件事里使用暴力,因为他十八岁,还有为爱人冒险的勇气和能力。

手机响了起来,王祯摆摆手,示意裴轶微他接个电话。

“喂?”

对面的年轻男人咳嗽了一声,说:“是王祯吗?”

“嗯,我是,”王祯说,“您是哪位?”

“我是建院的辅导员,”男人说,“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没问题,您说。”

“傅诚轩说你和裴轶微关系比较铁,有件关于裴轶微的事想问问你。”男人问。

“他怎么了?”王祯看了看裴轶微,示意他别偷听。

“系里有同学反映裴轶微最近会突然说一些攻击性很强的话,把图书室的书满屋子丢,”男人顿了顿,“前天院里的老教授参加期末评图,他有一些很不恰当的举动,教授让我给他做做心理辅导,看是不是学业压力太大,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辅导员继续说下去:“我给他家里人打了电话——”

电话打过去时,花光了拆迁补偿、在苍蝇店喝得醉醺醺的裴杰告诉辅导员,为什么裴轶微二十岁才读大一?因为脑子有病,在上海治了一年。辅导员说他了解裴轶微因为重度抑郁曾休学一年,问他裴轶微眼下的情况是否属于复发,听到这个说法,裴杰打断了他,知道吗,病有高低贵贱,重度抑郁听起来可怜,其实,他就是发疯,是精神分裂症,去查查精神分裂症是什么,你会吓死的。

“……说的有点多了,其实想问你是否了解他的病,”辅导员说,“我找了他和他妈妈,他们说的很含糊。”

“他的确得过抑郁症,但他爸爸说的那种病没听说过,应该是酒话。”王祯诧异于自己的冷静,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听上去天衣无缝,应该出自一张经常说谎的人之口。

辅导员看王祯不了解情况,也不多说:“如果看到他,麻烦让他回我电话,辛苦了。”

王祯挂断电话。

裴轶微通过几句话已经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很平静地看着王祯。

“去吃饭吧,”王祯笑了笑,“我饿了。”

“嗯,吃什么?”裴轶微问。

“天太冷了,吃小火锅吧。”王祯说。

裴轶微和王祯去搭校车,车上人不多,王祯走到靠窗的位子,裴轶微挨着他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

隆冬时节,窗外的景色很单调,白雪覆盖了沿途的草地,光秃秃的悬铃木安静地伫立在雪中。银杏、加杨、毛白杨看上去都一个样。北风像巨大的幽灵,透明无形,在柏油路上横冲直撞,砸向车窗时才能被铁盒子里的人感知到。

这是裴轶微在上海的第一个月。

那间医院环境幽雅,草坪上种满蓝色的紫/阳花,白色的建筑错落有致,和外墙上绿色的爬山虎、干净明亮的阳光一起,构成了一个乌有之乡。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精神分裂症病区。

一条雪白的、狭长的走廊贯通了三个病区,一级病区、二级病区、三级病区,病人也被分成三类,病情严重、正在好转、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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