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级艺术狂徒(102)

楚慕的记忆一点一点在《木兰辞》里复苏。

姐姐的二十三岁,正是楚慕难以忘记的童年。

那时候他才十岁,喜欢姐姐胜过妈妈,因为姐姐会带他去滑雪、会带他去多瑙河。

还会和他一起弹奏好听的琵琶曲。

楚慕从小学的南琶,横着弹奏雄蕊琵琶。

有一次与楚怀合奏,他便像姐姐一样,竖着抱起琵琶,要奏属于他那段《木兰辞》。

他说:“为什么我的琵琶弹法跟你不一样?”

他眼睛闪着亮光,只觉得竖弹琵琶的楚怀姿势漂亮。

“姐姐,我想跟你一样。”

公寓里断断续续的旋律,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尾声。

楚慕抱着雄蕊琵琶,赧然的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连《木兰辞》都弹不好了。”

一抬头,却见楚怀直愣愣的看他,脸上尽是眼泪,流个不停。

“小慕……”

楚怀哭得伤心,仿佛所有丢失的记忆回笼。

她捂住脸颊,伴随着失去母亲的痛苦、与亲弟弟决裂的悲伤,低声嚎道:

“这是只有小慕和我会弹的《木兰辞》。”

楚慕的眼睛通红,放下了琵琶,抬手推开戈德罗。

他揽着楚怀坐回沙发,拿着纸巾帮楚怀擦拭流不尽的眼泪。

楚怀苍老了几十岁,再也不是他记忆里的年轻优雅。

白发、皱纹、药味。

楚怀不过四十二岁,已经和楚慕记忆中去世时的楚芝雅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痛苦。

一模一样的憔悴。

一模一样的担心着他。

楚慕终于意识到自己迟迟不敢回家的理由。

因为他的姐姐,越来越像妈妈。

他听着楚怀止不住的啜泣声,默默涌上泪水。

“姐,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了,我都三十啦。”

第31章

楚怀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活在二十三岁。

她偶尔起床, 偶尔看到照片,偶尔公寓外有车开过,就会像现在一样, 想起了一切,失声痛哭。

戈德罗安静站在一旁,听到姐弟俩的哭声, 由衷的悲伤且庆幸。

他的视线和钟应对上, 表情如释负重——

楚慕愿意来了,所有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一阵痛哭之后,楚怀昏昏欲睡。

戈德罗走过去熟练的抱起她, 像一位耐心又温柔的丈夫,低声和楚慕解释道:

“她每次哭, 哭到起了药效,就会睡了。”

只有药物能够克制她的情绪起伏, 让她获得睡梦中的安宁。

而见证了这一切大半年的戈德罗, 习以为常。

楚慕站在客厅,没有跟上去。

他垂眸看向那把雄蕊琵琶,最终伸手将它放回了琴箱。

“走吧,我带你去拿那把雌蕊琵琶。”

“楚老板, 你不去看看你的姐姐吗?”

钟应诧异的问道。

他以为楚慕会在这里等着楚怀睡醒, 更以为楚慕会和楚怀长谈,解开十年来的心结。

然而,楚慕只不过是弹奏了一曲《木兰辞》,就要带着琵琶离开。

还说,要把雌蕊琵琶给他。

他无法理解。

表情写满了困惑和惊讶。

楚慕嗤笑一声, 伸手摸着一直没取出来的烟盒。

“我当然会看她, 以后也会来照顾她。但我不想自己那么蠢的样子被你看到。”

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睛, 瞥向钟应,眼眶泛着泪水洗过的红。

“我真的很蠢。”他叹息一声,“说着什么人死如灯灭,却不知道珍惜活着的亲人,也不知道在固执什么。”

“走吧。”

他提起琴箱,递给钟应,“你是对的。虽然我很不想承认……”

“可我确实错了。”

错在不该固执了十年,更错在不该因为害怕不敢回来。

楚怀枯槁的状态,让他轻易回想起母亲弥留的时刻。

如果不是钟应这么执拗的家伙,他和楚怀也许只能在葬礼上重逢,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会不会后悔。

打开公寓的门,楚慕像每一次离开家似的,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

他说:“那个作曲家告诉我,只要雌蕊琵琶挂在我的乐器行,你就不会放弃。这是真的?”

钟应背着琴箱,笑着回答:“只要我活着,只要我知道遗音雅社的乐器在哪里,我都不会放弃。”

那些离开中国了无音讯的音乐家,就像是他失散的家人,寻找家人留下的足迹,怎么都不会轻言放弃。

他从小阅读沈聆留下的日记,对里面的字字句句熟悉无比。

找回遗音雅社的乐器,重奏乐府佳音是沈先生、是他、更是许多人立下的誓言。

爷爷曾为了这样的誓言,奔走了整整四十年。

钟应所做的一切,和爷爷比起来完全不算什么。

公寓外的车辆穿行,钟应握住的琴箱带子,转头看向惆怅的楚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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