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级艺术狂徒(101)

二十三岁的楚怀,只认识十岁的楚慕。

十岁的男孩子,不会像楚慕一样,长相成熟,穿着邋遢的运动衫,胡子拉碴的懒得去刮,一身烟味。

也许,他会留着清爽的小平头,也许,他会穿上喜欢的嘻哈装。

整天活力四射,见到楚怀,便会声调高亢的叫:“姐姐!”

惹得楚怀心绪柔软。

记忆能够回溯时间,人生却只能永远向前。

楚慕走到客厅,站在沙发旁,皱着眉出了声,“姐,我是楚慕。”

刚才把他当做陌生人的楚怀,眼睛震惊诧异。

楚怀没有追问,却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戈德罗,你又和你朋友开什么玩笑,今天是愚人节吗?”

戈德罗摊开手,无辜的坐在妻子身边,“亲爱的,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你必须得听我说——”

他指了指沙发旁高大的三十岁男人,“他就是楚慕,你的亲弟弟。”

公寓变得十分安静,楚慕见到楚怀的视线从自己脸上掠过,重新落回了戈德罗身上。

她脸色发白,病中长期头痛失眠的神色,愈发的痛苦。

“你头痛了?”戈德罗察言观色,紧张问道。

楚怀却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是和楚慕打招呼,更不打算回答戈德罗的关心,径直往玄关处走,眼见着就要出门。

“楚怀!你要去哪儿?”戈德罗赶紧拦住她。

“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

她伸手推开戈德罗,“小慕肯定出事了,否则你不会玩这种把戏!你给我让开!”

“楚怀,他就是楚慕,他就在那儿,你听我说。”

门口的争执,几乎变成了戈德罗的哀求。

他心痛的抱着楚怀不肯放手,唯恐妻子跑出去出事。

“你现在头痛,刚吃了药,你再等一会儿好不好。”

说着,又妥协般承诺道:“我陪你去找、我陪你去找。”

楚慕呆愣在原地,他甚至怀疑戈德罗在跟楚怀演戏。

但是楚怀的担忧、楚怀的痛苦,都不可能作假。

苍老的容颜就是备受病痛折磨的证据,他能够看得出,此时楚怀皱着眉,忍耐着头痛,依然固执的要去找他。

楚慕没有预料过这样的情况。

他想象之中,不过是见到一位病人躺在床里,虚弱的用语言攻击他的良心。

可楚怀的语言,掷地铿锵。

她说:“小慕不能出事,他才十岁!”

没有半句谴责、示弱,却听得楚慕心中酸楚,喉咙哽咽,恨不得过去抓住她的手,认真的告诉她:我不值得你这样。

忽然,他身边跑过一道人影。

钟应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那把雄蕊琵琶,追了过去。

“楚怀女士。”

年轻人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发出的清亮声响,足够吸引楚怀的注意力。

“您的弟弟,是不是总带着这把琵琶?”

楚怀抓着戈德罗的手,头痛的折磨令她神情恍惚,但她依然认得那把雄蕊琵琶。

“这是雄蕊木兰。”

她推开戈德罗,走到了钟应面前,“为什么小慕的琵琶在你手上?”

钟应正在考虑编点什么谎话,稳住楚怀。

却横空一声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因为你的弟弟,说他不敢回来,怕你生气。”

楚慕说着,走到了钟应旁边。

他红着眼眶,勾起自嘲笑意,拿过了那把十年未见的雄蕊琵琶。

“他叫我们来看看你,等你不生气了,他就回来了。”

楚怀枯槁的容颜,焕发出一丝丝光亮。

“我不会生他气。”她盯着那把琵琶,出神般低语,“我是姐姐,我得照顾好他……”

楚慕坐在沙发边缘,垂眸调试着手上生疏的琵琶弦。

他横抱着浅棕的琵琶,随着记忆中熟悉的指法,轻轻拨响了印刻在灵魂里的旋律。

钟应站在那儿,听得琴弦阵阵颤动,琵琶伴随着楚慕僵硬的手指,磕磕绊绊的发出了独特的音调。

那不算什么流畅的乐曲,更谈不上悦耳动听。

可是这缺少了关键的泛音、吟音的曲调,落入了钟应耳中,唤醒了清晰的记忆。

楚慕弹奏的是《木兰辞》。

由楚书铭、郑婉清整理改谱,原原本本记录于遗音雅社,没有受到现代指法影响,最初的《木兰辞》——

他的指法僵硬,转音按品都得看着琵琶弦。

但他弹奏的曲调,悠长深远,倾注了近三十年的感情,一声声,完整的演奏着他这一生最为熟悉的琵琶曲。

指尖双挑抚飞,便得“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再是弹挑勾抹,就奏“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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