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曲杀人夜[短篇](78)

作者:萧清哲 阅读记录

可是如今我只能嘲笑自己的徒劳,因为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只要我静下心来回忆,司徒泪的那串号码就像鬼影一样闪现在脑海里了。

司徒泪,深入骨髓的毒吗?

我拨通了电话,等待的那十几秒钟,我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还不接,或是已经换了号码,我就雇佣杀手把他办了。

“喂,我是……”

“袁贞?”

“……”

“袁贞!”

是信号不稳吗?他在听筒里叫我的名字,第一次认真地叫我的名字,竟然颤抖得厉害。

“对,是我。”可是我的声音很平稳,我的声音必须平稳和冷漠,因为这是我捍卫尊严的唯一方式。

“你……你过得还好吗?你在北京呢对吧?”

“嗯,我过得……还好,我结婚了,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

“……哦。”

“我女儿病了。”

“……哦。”

哦你个头,我在说我女儿病了!

“我需要你帮个忙。”

“……哦。”

还是半死不活魂不守舍的声音,我怀疑他是不是刚磕完药。

“我女儿需要换肝。”

“这么严重?!”他的声音终于有了点儿生气。

“嗯,我想让你来做个配型,因为,遗传学上,你是她爸爸。”

我很佩服自己,说这句话的语气比我之前几百次的练习还要平静。可是听筒那边竟也非常平静,在将近一分钟的煎熬之后,电话被他挂断了。

“草”,我骂了一声,然后自嘲地笑了。

我袁贞并不是坚强的人,可是我也不会轻易地消沉和放弃,更何况要我放弃的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女儿。

我在网上发了帖子,希望能找到配型合适的爱心人士,我一有空就背着个大牌子,手里拿着女儿的照片,站在大街上人流最多的地方,向过往行人求助。

在累到筋疲力尽仍然毫无所获的深夜,我不禁会想,难道上天是要以夺走我女儿的方式,断绝我和司徒泪的所有牵绊吗?

这样的想法刚一露出苗头,我就用力地打自己的耳光。

06

转眼就到了四月,再一不留神,四月就见了底。

女儿出生在二月十五号,其实四月三十号才是女儿真正的生日。

当年的我对司徒泪的心意是那么干净和简单,所以才会那么明晰女儿诞生的时刻。

可是事到如今,这种干净和简单,我却只想诅咒。

今年的四月三十号,天气也是出奇的好,女儿的心情应该也会好些了吧?

一个多月的吃药输液,女儿被折磨得憔悴而消沉,不知道司徒泪看到她的样子,会不会也像我这样痛不欲生呢?

我走进那间住着六个小孩的病房,走到最里边靠窗的床位,女儿正在睡觉,脸色看起来还不错。

我亲了女儿的额头,不经意地环顾四周,就看到了他抵门站着。

我和他对视的目光在空气里幻化成一道时光隧道,将我带入了十四年前那个温暖的下午,十六岁的他就这样怯生生地抵着门,看着十六岁的瘦骨嶙峋的我。

我这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欲哭无泪。

我曾设想过无数个再见到司徒泪的版本,嘤嘤而泣,大哭大闹,拳脚相向,最终的结局都是一刀血刃。

但是那个时刻真的来了,我反而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我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挤出一丝苦笑,对他说:“来啦?”

司徒泪也苦涩地笑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我这时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和一束玫瑰花。

“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看了你在网上发的帖,上面有张照片,是在医院门口照的。我在门口等着,正好看到你,就跟着进来了。”

司徒泪躲闪开我惊诧的视线,然后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紧盯着我的眼睛里流露出乞求的神色。

“进来吧,轻一点儿,我女儿在睡觉。”

司徒泪欣慰地笑着,几个大步走到女儿床边,把蛋糕和花放在床头柜上,就像盯着无价至宝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

这就是三十岁的司徒泪吗?他的样貌几乎没有变化,却在眉宇之间多了些成熟和沧桑,他用颤抖的双手托起女儿的右手,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揉搓。

我看到他的喉结滑动了好几下,我甚至听到他连声的哽咽,可是他突然笑了,看向我,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程爱蕾,好听吗?”

“好听!”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答,可是几秒过后,司徒泪怔住了,惊诧地看着我。

我看到他的眼眶慢慢变红,嘴唇微微颤抖,然后他猛地转过身去,干咳了几下。

他一定想到了,在我没有遇到程铭之前,女儿是跟着我的姓氏,他的真名叫司徒磊,袁爱蕾,袁爱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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