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霖动动喉结，半张的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他以为失望这么多次的自己，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他高估了自己承受伤害的阈值。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自己？陆栩？弗洛伊斯先生？辛禾？他甚至想到了戴星若。

季青霖的脑海中紧急搜索着对策，他彻底慌了，以至于完全忽略了顾尹默目光中的担忧。

“我有要求！”顾尹默及时叫停了人们野兽似的狂欢，抬高了声音，“拍卖结束后，我会亲自把他送到买家的床上！”

吊足胃口的话语惹来人们更激烈的狂呼，充斥着欲望与狂热的目光似乎要将季青霖的衣服扯烂。

季青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是干的。

他好像因为习惯了失望，所以连泪都流不出来。

过大的噪音使他耳边响起阵阵尖锐的鸣叫，季青霖像一具被随意操控的玩偶，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拍卖开始，拍卖一个男人的初夜这种事在这样隐秘的拍卖会上并不罕见，但因为是顾尹默带来的人，又长得符合男人们对受方的全部遐想，起价就比别人高出几倍。

开始的几秒钟内，电子屏上的数字一涨再涨，数不清的数字在屏幕上跳的人眼花缭乱，季青霖也挺直了背脊望着屏幕，想看看自己这身老旧的皮囊到底能卖多少钱。

直到季青霖看得快不认识数字，屏幕上的字符还在不断跳动着，刷新着，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人们的视觉和精神。

在躁乱中，季青霖忽然笑了起来。

——他曾经妄想得到的金钱和关注，竟然在这样荒诞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所以什么是真实的呢？

所有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

季青霖不懂，他只是看着那些陌生的数字，幡然醒悟自己的愚蠢和无知。

小小的热度很快被接下来的拍卖品驱散，在场的人注意力都被某人带来的双性人所吸引，有人吹着口哨向身形娇小的长发美少年的肩带里塞着钞票。

场面混沌程度让季青霖几度闭上眼睛，无法直视。

第四个拍卖品稍显逊色，是个只穿着衬衫，头上套着黑色头套被拖拽进来的男人。

顾尹默的眼睛眯了起来，翘着二郎腿，身体后仰，整个人半陷进沙发。

他手指轻点着皮质扶手，片刻后他的手臂绕过季青霖的身体，握住了他的肩膀，把人硬带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佯装不在意，将垂到额头的碎发向后拂去。

就在展台上男人的头套被扯下来的一瞬间，会场的房顶发出沉闷的颤抖和轰鸣，枪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不是对着展台上的男人，而是男人身边拿着电击棒的侍者。

血喷溅在前排人的脸上，惊恐的尖叫声响彻拍卖会场。

叫出声的是被某个富豪刚刚拍下的小双性人。

众人来不及反应，昏暗的会场灯光频繁闪烁，上方传来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似乎要震碎人们的耳膜。

顾尹默深呼吸一口气，搂着季青霖的肩膀向下按，两人藏进了桌子下狭小的空间。

季青霖满眼不解地看着他，被顾尹默捂住了嘴，“听话，呆在这里，不要出来。”

季青霖不知道对他做什么表情，便木然地望着他，身体随着震动的楼体不停颤动。

顾尹默的眼里有很多话，可他半蹲着，张张嘴，只说了句“等我”，就匆匆消失在了季青霖的视野中。

桌子下的视野非常有限，季青霖几乎看不到什么，只能听见上方时不时传来楼梯破碎，石块掉落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枪声，玻璃炸裂声，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的叫喊声。

一只带着钻戒的手“啪”的一声掉落在季青霖眼前，他闭紧了眼睛咬紧下唇，捂住耳朵，控制着自己的理智没有叫出声。

混乱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季青霖再次睁开眼睛时，拍卖会场已经变得明亮起来。

不是被白炽灯照射的惨白的明亮，而是阳光笼罩的带着温度的明亮。

季青霖小心避开地上的血迹和残肢，手脚并用着从废墟里爬出来，眼前的景象让他毕生难忘。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举枪对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季青霖哑然，但很快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灰头土脸的顾尹默正拨开人群向他跑来。

顾尹默和那群人交谈了几句，他们才松懈下来，跟随顾尹默一起来到季青霖面前。

“姓名，身份号码，手机号码，住所……”为首的男人拿出记录仪器，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询问季青霖。

季青霖一一回答，那人确认后跟季青霖了解了一些情况，才允许顾尹默带季青霖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已变成废墟的拍卖会场，季青霖这时才发现不止拍卖会场，周围其他建筑都多多少少都有所损毁，像遭遇了流弹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