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共犯(46)

作者:严雪芥 阅读记录

“……”

游枝捏着手机,反应了一两秒,才明白了林川的意思。

她为自己刚刚泛滥的柔软感到难堪。

他伸出援手的真正动机,原来不是真的想拉她一把,而是为了替自己在意的女孩子收拾残局。

游枝真是有点羡慕了,为什么人和人的境遇会如此不同呢?她什么都没做,却要横眉冷对千夫指,活得犹如过街老鼠谨小慎微。而有些人便可以胡作非为,亦有人买单。

“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她只是好强惯了,看中什么就会想方设法去要到……”

所以才想出了这种方法来中伤她,把二人过去的伤疤再一次血淋淋地摊开来,告诉世人也告诉他们彼此,你们是多么不合衬。孟晚桃并不觉得这有多么过分,一没造谣二没污蔑,事实被尘封了,她只是把它翻了出来而已。

“她真的没有坏心……”

只是孟晚桃远远没有想到,一只蝴蝶在南美洲轻轻煽动一下翅膀,都能够引起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她这不痛不痒的恶意带给游枝的打击,是游枝这一生的灭顶之灾。

作者有话要说:北京下初雪了

☆、第 26 章

两天前,游枝还在盘算着自己银行卡上的数字,想换个大点的房子,把奶奶从画地为牢的小岛上接过来同自己生活。她要慢慢教她普通话,和上京的本地人玩麻将就方便些。学不会也没关系,她去学二人麻将,闲时再搀着奶奶去老胡同晒晒太阳。

两天后,游枝接到了小岛医院打过来的一通病危电话。

游枝从来没这么后悔过自己为什么要给奶奶买ipad,教她怎么上网冲浪,以至于让她也看见了那两张遗照和那些恶毒的言论攻击——当场突发脑溢血。

听说奶奶突发脑溢血的时候是深夜,家里空荡荡的,她就那样无助地在床上躺了一夜,床单上还渗着她无法起身留下来的尿液。直到第二天送报纸的人发现了不对劲,才把她送到医院抢救。再晚一点点,连抢救的可能都没有了。

游枝立刻买了最近的班次转车转船回到小岛,一路踩着风火轮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手术依旧在进行中。她闻着医院里熟悉的消毒药水味儿,还有明晃晃的惨白瓷砖,七年前在手术室外那似曾相识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残存的应激反应令她几乎不能站稳。

她摸索着墙壁,支撑着自己慢慢坐下来,不断地自我安慰:七年前挺过去了,这次也一定能化险为夷。

手术室的灯明明灭灭,每闪一下就好像攥禁了她心脏的肌肉又松开,如此反复,令游枝几乎背过气去。为了缓解焦虑,游枝不再紧盯着那刺目的红灯,她挪开视线,随意地扫过来往的人群,双眼却根本没有焦距。

直到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从楼上走下来,令游枝失焦的眼神短暂地凝聚了一瞬。

那个人影很快又朝楼下走去,消失在拐角,但游枝却辨认了出来,那个人是邱南溪。前阵子才在餐厅里对自己发难,她的面目扎眼得很。游枝抬头看了看她走下来的楼层,楼梯上面的标识写的是妇科和乳腺外科。

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让游枝消化这个信息量,因为手术室的灯灭了。

游枝一下子生出了气力,从椅子上笔直地站起来。她狠狠地抿着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医生。而从医生回避的视线中,游枝已经本能地感受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那个消息,这让她的身形无意识地愈加僵直。

“节哀。你奶奶年纪大了,也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这一回,没能挺过去。”

医生的声音传过来,停在游枝耳朵里细密又沉闷。

像坐在万里高空的机舱上,耳朵里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又像是泡在深不见底的罐子里,身体被牢牢地密封住。周遭的脚步声、说话声、担架的轮胎划过瓷砖的呲声,都变得十分十分遥远。她什么都感知不到,但却分明可以感受到一种来自四肢百骸的钝痛。

当下的游枝几乎失去了意识,她脚一软,向医生跪了下来,低着头恳求。

“我求求你……能不能再试一下……我求求你……试一下……试一下好吗?”

医生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肩头,叹息着走了。无数的脚在她眼皮底下擦过,她依旧僵硬地跪在原地,正对着手术室惨白的大门。

身体的本能推动着她去办理接下来一连串琐碎的手续。死亡确认、销户、联系殡仪馆、准备火化等等。一个曾经在这世界上艰难地活了几十年的人,因为几行文书就轻易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抠去了。

火化当天下午,山上晴转暴雨,下得猝不及防。

奶奶的尸体被推进焚烧炉,游枝推开等候室的门,走到了廊下。山上的气温偏低,山风夹着雨丝吹得她一激灵。她记得山路往下走不远处有一片小湖,奶奶身体还硬朗的时候为了省一些水费,天蒙蒙亮就背着一筐脏衣服千里迢迢来湖边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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