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你了,我的角儿!(49)

作者:两杯白 阅读记录

在汪雅梅又一次出团的时候,汪橙抱着她不撒手,不住地哭,只知道哭却不会表达。只会说宝宝不让妈妈离开,不让,不让......

“我妈还是走了。”

一阵风吹来,裹着雨砸在人的脸上,生疼,绝望。

从那以后,汪橙再也没有求过别人,他知道,都是没用的。

*

同样的艺术世家,培养出同样优秀的孩子,却一个充满阳光,一个满含阴霾。

汪橙很少有这么多话,所说的却都是自己的磨难:“很小的时候学云里翻,因为之前有过空翻的基础,他直接让我从桌子上翻下来。虽然怕,但还是照着做了。翻下来之后没有摔,站得很稳,就是脚很疼。”

“脚疼?没有软垫?”

“没有。”

“这他妈是想要你的......”江野把“命”字咽了回去,他不能再给汪橙任何刺激。

初学云里翻,至少得有护具,还要有师父在旁边看护。这个动作不止高难,本身太过危险,万一失手头先落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江野学这个的时候也很小,周阔海生怕有个万一,地上垫了很多层厚垫,江野仍不敢往下翻,被吓得眼泪真飚。

“哭什么。”周阔海拿着藤条,面无表情:“干咱们这一行,就得把泪水吞回去,变成汗水流出来!”

小江野连连后退,“太爷爷我怕,不学了,我不学了!”

周阔海扯住他,藤条无情地往他屁股上抽:“是谁说的要成为大武生,才学几年就要放弃!你只看见台上披盔戴甲的大武生威风凛凛,就以为那四杆靠旗是个人就能扎在身上!你知道武生的行头有多重吗?你撑得起来吗?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放什么狗屁大话!”

挨打的小江野忍着疼,捏着拳头发狠:“我没有说大话!”

周阔海厉声喝问:“要成为大武生的是不是你!”

小江野吼:“是!”

“要金梅三度的是不是你!”

“是!”

“那你所要承受的远不止眼前这些!”周阔海一把举起他放到桌子上:“给我翻下来,告诉太爷爷你不是个怂蛋!”

直到他十几岁能翻三张桌子后,周阔海才一张张撤了软垫。

寻常人家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蹦个台阶都不会被允许。是,他们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既然学戏,不吃苦不行,但从桌子上空翻下来至少得有保护措施吧,范星芒不是想要汪橙死是什么?!

江野愤怒、伤心,他不想让汪橙看出来,把头埋在双膝之间。

吃过一样的苦,挨过一样的打,周阔海是真的想把江野教导成材,而范星芒只是为了折磨儿子。

“一张桌子没有问题,那就再加一张。两张桌子也没问题,除了站不稳之外,还是很侥幸的。”汪橙无声地苦笑了下,锁在眉宇间的那股令人心疼的寒气,不知何时渐渐退却。

“最后三张桌子摞了起来......我站在上面非常害怕,我还记得当初脑子里除了怕还在想着--如果能摔死的话,是不是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江野被虐得再也听不下去,他埋着头叫了声:“汪橙!”

汪橙从最初的崩溃、到诉说时的激动,再到现在的平静,变得像是在诉说一个听来的故事,反而安慰着江野:“没事,只是摔断了腿,所以就留了一级。可能就是怕,不然的话不会这样的。”

“伤,伤了那只腿?”

汪橙动了动右腿,“这只。”

江野的手有些颤,轻轻抚了上去,怕弄疼了他一样。

腿折后汪橙很长时间都不能练功,范星芒开始在他的学习上找茬,写一个错字要挨打,算错一道题要挨打。没有错字,没有算错题,还要创造打汪橙的条件--写慢了也要挨打。

江野这才知道,汪橙为什么写题那么快,都是一鞭子一鞭子挨出来的。当年范星芒大概不会想到,无心打出来一个学霸。

汪橙问:“你说我该谢谢他吗?”

江野心中百味杂陈,几度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但只有说出来,汪橙才能走出去。

江野深深呼吸一口,继续听了下去。

待汪雅梅回来,汪橙的腿伤已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范星芒很少在汪橙身上留下伤痕,这次打断汪橙的腿,他很快就跟妻子服软,说操之过急,教育方法不当。

在汪橙痊愈之后,范星芒让他当着汪雅梅的面,把《长坂坡》里的所有动作做了一遍。

一个孩子,各种动作如行云流水、从头至尾表演得酣畅淋漓,挑不出任何瑕疵。

看着儿子的功夫,汪雅梅没再埋怨范星芒。

这种大武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教出来的,汪雅梅懂。

也是在那一刻,范星芒幡然醒悟,他不经意间培养出一个真正的大武生。

想必那一刻,范星芒心中极其复杂。

“后来我妈又怀孕了,范星芒很高兴,非常高兴,高兴地能对我露出笑脸。他把所有精力用在我妈身上,我有了点喘息的机会。”

可惜这种喘息的机会并没多久。

几个月后,这个孩子还是没能保住,汪雅梅也因为再次流产,身体一蹶不振。

范星芒将所有怨恨发泄到汪橙身上。在汪雅梅住院期间,把汪橙吊起来打。对他吼,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你是野种,你是这个家的灾星!

绳子脱了,汪橙摔在地上,被打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反抗的时候,他误用练功的木枪捅瞎了范星芒一只眼睛,趁机逃出家门。

紧接着,范星芒的煤矿发生坍塌事故,获刑入狱。

汪雅梅卧床不起,工人家属整日上门来闹,汪橙躲都没处躲。

范星芒坐了牢,汪橙在学校里会招来好多人的嘲笑。他们还会追着汪橙跑,或打、或骂......

有一天,毛小枫带着十几个孩子围殴汪橙,汪橙憋屈太久,终于知道还手。

出手后汪橙才发现,他们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他把毛小枫打得头破血流,看到鲜血时,竟然有一丝隐约的快感。

汪橙说:“家里的房子、车,一切东西都被变卖用作赔偿,我和妈就租住在一个狭小昏暗的屋子里,你去过的。我妈卧病,家里断了收入,很快入不敷出。”

汪橙那时在附近的小餐厅里洗盘子,切墩,给老板打下手。老板一天管他们母子两顿饭,还有一点零花钱。

“后来师父遇见了我,我才有机会继续上学。他把我带回诊所,我从当跑腿伙计,到熬药,到认药,到抓药,再到师父的助理,一学就是七年。”

这七年,日子有了该有的模样。

汪橙说得很自然,很轻松:“我妈的病也被师父调理好了,重操旧业,在茶楼唱戏贴补家用,我们俩渐渐有了一些积蓄。”

江野也想把话题引入轻快的氛围:“你知道吗汪橙,那天我去省城,没人告诉我那是你待了七年的诊所,就是有一种感觉,把我领了进去。我现在知道了,我就是想看看你从小到大学医的地方,走进橙橙生活过的地方。我看见了你抓药的柜台,也看见了你熬药的那间屋子。”

两人互望一笑,汪橙说:“那七年,过得都是平常又安静的日子。”

平静的日子到了汪橙十七岁的时候,随着范星芒出狱而被打破。

范星芒出狱后像变了个人。当初他再怎么样,人前总会维持一种有涵养的假象,现在彻底脱了那层虚伪的表皮。

他不同意和汪雅梅离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母子俩,整日游手好闲、还染上了毒.品。

他对汪橙说,老子教会你那么多玩意儿,你就该养老子后半生。

汪橙沉默片刻,说:“那会儿我想过认了,我养他。”

汪橙还是太天真了。

没用多久,范星芒败光了母子俩七年来所有的积蓄,不给钱就会在大街上闹,去汪橙学校里闹,骂的话不堪入耳。

上一篇:不期而遇 下一篇:限时协议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