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满月(72)

作者:江亭 阅读记录

歌赛回忆起曾经自己拥有的爱情:“我和约书亚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因为我工作忙,所以他总是默默地把家里的其他事情打理好,也从来不要我来做家务活。虽然都只是些小事情,但我知道,每天处理这些琐碎而繁杂的小事并不容易,何况他还是个病人。”

满月认真地听她说。

“那时候,谁也不看好我们之间的爱情,都认为约书亚不适合我。连身边的同事也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了,被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大不好说,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也许很快就会守寡,然后孤独地度过后半辈子。可是我不那么想,我爱他,那么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即使很短暂,我也尽情地享受过这段美好的时光。”

“后来他被治愈了。我是很惊讶的。虽然他进入第三期之后,我们就开始隐隐有预感,也许他会成功的。但是真的成功的时候,我们都欣喜若狂,我那时候是真的以为,这是命运注定了我们应该在一起,我会救活我的伴侣,然后像其他同族的眷侣一样,相伴终老。”

谁也没有想到治愈才是噩梦的开始。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约书亚先生基因修复的真相呢?就像我们后来让病人签的风险报告书一样,即使他在伦理上不接受,他可以选择不做治疗,他也不会这么决绝地……”满月很好奇。

这是整个故事里他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一位兢兢业业、以医疗科学为终生职业的遗传学家,为什么会犯这么基础的错误?

歌赛惭愧地说:“因为我太想让他活下去了。我不想失去他。如果他不接受治疗,他一定会死。为了让他接收治疗,我必须要说谎。我以为,只要我的初衷是好的,随着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最后会接受基因编辑的事实,接受我不是一个人类……”

满月这才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他不知道你不是……”

歌赛摇摇头。

“所以,他后来要杀你,是因为他知道你不是人类,才……”满月明白了。

歌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们因为基因编辑的问题发生了争吵,他对我很失望,我当时也很焦虑难过。于是,我破罐子破摔地把我不是人类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我让他看到了我的头发,看到了我真实的样子……”

“他完全不能接受真实的我。看到我真实的样子之后,他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和刺激,觉得我是个怪物,会伤害他。所以他才想要杀我。这也不能怪他,换了别人也很难保证不被吓到。”

歌赛说到这里,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当然了,你也知道,一个普通人类是很难伤害到我们的。他没能成功,也因此更加害怕了,更加相信我是个怪物。我想解释,但是他根本不听任何我的话,逃到了阳台上去,然后……”

满月沉默了。他尽量不去想如果戚崇衍不接受他,认为他是怪物,他是不是也会伤心欲绝。

“作为一个医疗从业人员,我对自己的病患隐瞒了治疗方案的真实信息,首先就是错误的。我出于自己的私心,为了私人的爱情,而欺骗了我的伴侣数年。”歌赛终于能把故事完整地说出来了,她松了一口气:“如今落得孤老终生,晚景冷淡的下场,是我罪有应得。”

满月不舍得责怪她:“你也只是出于好意……”

歌赛觉得满月比她更幸运:“满月,我说这些的意思是,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能接受我们。戚崇衍能接受你,和你形成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是很难得的。如果你认定的那个伴侣,恰好是个人类,又恰好能够接受你,认可你做的事业,这是很不容易的。”

“我明白。”满月点头:“我会好好珍惜的。”

歌赛咳了两声,她咳嗽的声音都不大:“也不要陷得太深了,不要像我一样,被爱情和私欲冲昏头脑,把职业准则和道德放在一边。”

光明在后面听不下去了,打断:“他又不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了,这些事他自己有分寸的。你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歌赛嗔怨地看了多年的好友一眼:“好吧好吧,都嫌我唠叨了。那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自己睡了。散了吧,散了吧。”

满月满怀心酸,他和她拥抱,然后亲吻她的额头。

当天晚上,一代传奇的遗传学家、医疗科技历史上率先治好基因病的第一位医生歌赛在睡梦中安然逝世,享年137岁。

作者有话说:

歌赛走好,祝愿在天堂能和爱人和解。

第48章 我们也不是没有出轨的

满月累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只觉得无比疲倦。

他回到地下仓房里,一句话也不说,把外套一脱,爬上戚崇衍的病床,挨着伴侣的身体一蜷,叹了一口气。戚崇衍默契地伸出胳膊把他揽入怀里,随即亲吻落在额头上。

满月用澄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伴侣。

然后他们接吻。

戚崇衍温热的嘴唇就了他的嘴唇,缓慢地、谨慎地上下摩挲,从唇角到唇瓣上,若有似无地蹭一下,感觉他没有拒绝,然后再一下。吐出的呼吸柔和、温暖,轻抚在满月的嘴唇上。

满月觉得有点痒,忍俊不禁地缩了一下,戚崇衍以为他不要,没有追。下一秒,小天鹅主动而热情地吻了过来,小巧的唇瓣在他的唇上盖了个戳,直直地印上去。

戚崇衍这才含住了他的上唇,毫不费力地吮吸起来,满月发出轻轻的喘息声,两手攀着他的肩膀,在逐渐加快的节奏中迷失理智。

一个吻接了很长时间。

满月快喘不过来气的时候,才稍微推了推戚崇衍。戚崇衍不勉强他,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身边。他们额头顶着额头,鼻尖顶着鼻尖,就是不接吻,嘴唇也只有两公分不到的距离,满月闭上了眼睛用鼻子蹭戚崇衍的脸颊。

黑暗里,他描绘着戚崇衍的脸,额头是饱满、隆起的高地,鼻是削挺的山脉,眼是分隔的河水,河滩延伸出两片广阔的、光滑的平原。风从山脉吹来,花开的意义就是花开,旅行的意义就是行走,死亡的意义就是消逝。

戚崇衍活着。歌赛逝世。有的人活着,有的人死亡。

满月长长地吐出一口热息,睁开眼睛的时候戚崇衍正看向他。

“你爸爸......去世了,你会难过吗?”满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他问出来才觉得是不是不太礼貌,就好像戚崇衍是个冷血动物一样,亲生父亲去世了可能是不会难过的。

戚崇衍知道他想问什么:“会。”

满月又亲了亲他的嘴唇:“你会因此自责吗?”

戚崇衍莞尔:“我们在做心理互助吗?”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心理互助了。满月几乎要忘了他们还是互助伙伴。

“就算是吧。”满月觉得自己需要一些谈话。

戚崇衍抚摸他的头发,感受他柔顺的发丝从指缝间走过。他说话的时候,好像并不是在谈论死亡和弑父:“我对我父亲的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是我对狙击手做出的指令,下令射杀他的。我下令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在人类远古的各种各样的神话里,弑父的结局都是悲剧的,因此甚至可能背负诅咒。”

“可是你救下了珂赛特,救下了你的另一个亲人。而且当时你的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你在生病,生重病,你都不算是一个健康的人,糟糕的精神状态可能令你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所以,为了救赎而杀戮,就不算杀戮吗?”

满月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这个有哲学意义的问题。

戚崇衍的感情其实更加直接:“当我醒过来,我意识到自己活着,我依然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我已经是一个失去父母的人,一个孤儿。我就明白,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背负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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