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怜(4)

作者:十念君 阅读记录

李谨倒是去他校门口蹲了几回,没等到人,后来抓住他同班同学一问,才知道陈茯已经好长时间没去上课了。

好小子,旷课这么狠,他这高考还考不考了?

李谨打给他,手机铃声一直响,就是没人接。于是他挑了个时间往他家里打电话,是佣工阿姨接的,说小少爷不在家。

大白天的不在学校不在家,李谨拿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他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地抵达月盘山。刚下车就听见山间回荡着一阵阵引擎的轰鸣声。

这座山头让一个开发商承包下来,修了条环山赛车道,一群有钱有闲的浪荡公子哥天天过来炫车泡妞,顺便满足一下酒足饭饱后的胜负欲。

里面大大小小聚了不少富二代。不止他,有很多没成年的,都是无证驾驶飙车,年龄越小玩得越疯,像故意作死一样。

他是由周时霖引着入圈的,最晚来,但是玩得最凶,再加上性格不合群,所以也和那些人玩不到一块去。

山道入口处有安排的保安拦着,要登记身份。李谨跟他磨了好久,说自己有急事来找人,电话打不通,只能上去找。

再三确认过身份后,李谨才被放行。他沿着山路往上走,二十多分钟后到达他们停车的地方。

陈茯的车总是孤零零地停在一边,车是常规的保时捷Taycan Turbo,银白色,在一众花里胡哨的顶级豪车中显得平平无奇。

这车陈浩景送的,单从这一点来看,李谨都有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在彻底撕破脸之前,会深信他那个爸爸是爱他的。

真是邪了门了,哪个爸爸会把跑车当礼物送给自己未成年的小孩?更别说还默认他无证驾驶的行为。

说好听点是送礼物不走心,难听一点那就是放任小孩违法犯罪走向危险。

依着他对自己的了解,陈茯这么多天不去学校,八成是想引起陈浩景的注意。但是可省省吧,陈浩景那个老王八巴不得他沉迷声色犬马,养个听话的废儿子对他来说才算事事如意。

李谨吹着山间的谷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陈茯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听见响动以为是哪个硬凑过来的女人,头也没抬,冷硬道:“滚出去。”

“那不行,你得跟我一起下去。”

李谨看他猛地坐直身,双眼微睁,发愣似地看着自己。

李谨笑了,“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你这飙车夜店都没耽误吧?才十七八岁啊祖宗,你还要命不要了?”

他本来想说都是十七八岁,人家三点一线全力备战高考,你可倒好,违法乱纪玩得溜。但是他没说,不敢比啊,一比这小少爷的玻璃心不得碎成渣渣吗。况且他此时苛责的,还是他切实过过的生活。

陈茯皱着眉,但是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其他车辆都陆续准备上赛道了,陈茯的这辆没有一点动静。有人走过来,敲敲驾驶座那边的车窗,问怎么了。

李谨降下一点车窗,托着脸对那人笑道:“你们玩吧,陈茯不参与了。”

“什么情况?”周时霖朝这边走过来。

“陈茯好像要退出。”站在车窗外的男人迟疑地回答。

“你怎么回事阿茯?怎么——”周时霖扒着车窗探头往车里瞧,突然就噤了声。沉默片刻后,他哼笑一声:“我说怎么了呢,这不是之前酒吧遇见的那谁嘛,叫什么来着……嘶,记不清了。我说兄弟,你他妈的是闲得蛋疼吧?哪哪都能凑上来,这脸蛋身材没一样,你说你缠个什么劲儿啊。趁早跟你说哈,爷们儿看你不顺眼,少在我们脸面前头蹦哒。不然花点钱,有的是办法治你。”

李谨低头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行啊,不在你眼前蹦哒,这就走了。”他用眼神示意陈茯:“上后面坐去,我开车。”

陈茯刚动了一下,周时霖突然从窗缝里伸手攥住他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地问:“怎么?阿茯,你在别人面前落我面子?是真想跟我断了关系?”

陈茯犹豫了。

李谨能理解他的犹豫,真的,其实没必要逼他,但是他今天心情不爽,一点也不想退让。

“那就绝交吧。”

陈茯闻言蓦然一怔,眼底闪过不知所措的神色。他静静地看着李谨,略显迷茫。

李谨叹了声气重复道:“我说,以后不准跟他往来。”

“嘿呦,你让陈茯跟我绝交?不是,我就想问兄弟你谁啊你?你?让陈茯跟我绝交?可真逗!”周时霖嗤笑,他不甘示弱地威胁道:“阿茯,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明白表示:兄弟我看不惯这个人!我俩玩了有两三年吧,你心里但凡想着我一点,今天就让这人赶紧滚蛋!”

陈茯还是静静地看着李谨。

李谨被盯久了,有点受不了,心想你看我也没用啊,两边都把话说死了,不止我一个,我现在找不了补了啊。

他等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五点了。

“你舍不得他是吗?那我走了,再晚就没有公交车了。”李谨真诚地解释道,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从车里出来。

他想了想,弯下腰对车里的人说:“那就再见吧,以后我不会缠着你做朋友了。”

说完这句话,他直起身往下山的路走。

没走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一阵下车关门的声响。接着,周时霖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你要跟我绝交?!”

李谨没有回头,听见侧后方跟上来的脚步,他悄悄弯起嘴角。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山路上走着。

小兔崽子沉默地低着头,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这能怎么办呢,他刚才才失去唯一的朋友。

李谨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安慰的话语充满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别难过了,周时霖这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满肚子坏水,净把你往歪路上带,早远离他早好。你要信我啊,我怎么会害你呢,对不对?”

还有一点李谨没说,就是周时霖喜欢玩漂亮男孩。至于陈茯,怎么说呢,他一点都不自恋,但是可以毫不心虚地说他有一张长相精致的脸。

周时霖心里要没有龌蹉的想法,他就把姓倒过来写。

“今晚去你那里。”陈茯沮丧地开口。

唔,行啊,今晚啥也不干,就专门抚慰你那受伤的心灵。李谨懒洋洋地迈着步伐,已经在心底琢磨好了话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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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陈茯手里有一大笔资产。只是目前还没到他手上,确切地说,都在遗产公证处那里。

李谨之前不愿意面对这份来自妈妈的遗产,像鹌鹑一样把自己埋进沙子里,逃避继承。所以当陈浩景提出要借这笔资金临时周转一下时,他几乎像卸下重担般,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后来看清了陈浩景的真实面目,他震惊,无措,一度陷入抑郁情绪的漩涡,但是从来没有惋惜过失去了财产。

他不肯接受妈妈的遗产,他把妈妈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极度的自责在无数个深夜里持续发酵,他总是反复设想,为什么自己不听话,为什么要闹脾气半夜离家出走,如果他出门就被砸死就好了,妈妈就不用半夜出门寻找,就可以避免那场如降天罚的车祸。

年仅十岁的小陈茯扒着门,门内的妈妈躺在ICU里,他看见头部包满纱布的妈妈对他笑了,但也或许只是他泪眼朦胧里的错觉。以至于之后很多年他都在神经质地反问自己:妈妈是笑了吧?有笑吗?她真的笑了吗?

好像笑了就代表妈妈不怨他,他就不用再继续自责下去。

李谨后来想了想,觉得自己青春期那么听陈浩景的话,大概也是从妈妈的死中,体会到了不听话带来的巨大伤痛。

可惜听错了对象,啧。

李谨捏着陈茯的下巴,看他左脸上的巴掌印,挑着眉看了半天,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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