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热情(111)

作者:江四野 阅读记录

可事情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呢?

他下不去手,或者说,不敢下手。

时初说的没错,他擅长欺软怕硬,年轻的时候在外受了气只敢回家发泄在妻子和年幼的儿子身上。如果真碰上狠角色,他是不敢硬碰硬的。

他手上不想沾血,他想七十万对时初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怎么会至于为这点钱拼命?

可时初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他——想拿钱,就必须动刀。

向德光嘴唇抖了抖,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你别冲动,你想想你妈,还有你……”

“你还有脸提我妈?”时初的眼睛里终于不再风平浪静,他隐隐透出了一丝恨意,这反而让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决绝。

“你真应该在我小时候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就把我打死,爸,你现在在怕什么?弄死我,立马拿钱跑,还有活下去的可能,这里偏僻,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来了这里,只要你不说,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不然你无论用任何一种办法,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安宁。如果拿不到钱,你又能活多久?”

时初在最后陡然靠近他,在他耳边道:“不会连这都不敢吧,别让我看不起你。”

“还剩七分钟,来啊!”,时初的话没有间隙,这让向德光无暇思考,只能被动跟着他的思维走。最后一句话炸响在他耳边,让他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不自觉抖了抖,握着刀的手也无意识随着这话往前一送。

刀尖很利,时初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袖。本来刀尖就顶着他的腹部,这一下直接刺入他的皮肤,但只有浅浅一道。

因为时初陡然握紧了刀刃,让它没有再进一步。

暗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掌往下流,但这痛感仿佛将时初从恨意和紧迫中解救出来,他笑了一下,就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看着向德光的眼神明晃晃写着——你完了。

向德光猛然间反应过来,心脏无止境地坠落下去。

作者有话说:

小时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把你老公追到手了!

第88章

杀人,拿钱。不杀人,无法拿到钱。

时初只给了他这样两个选择,可如果要僵持……是他威胁要钱在先,僵持下去的情况也只会对他不利。

向德光额上已经冒出了汗。

这一瞬间,他是真的起了杀意。

可时初握住刀刃的手力气不比他小,他们两人所有无形的意识全部化为力量,凝聚在这一把刀上,极力做着抗衡。

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黏糊糊的,不如水那样清脆,反而更像某种宣布游戏结束的倒计时。

还剩五分钟。

时初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他轻声说:“骗你的,已经报警了。今天我死在这里,你跑不掉的。故意杀人,你要在牢里待多久?而且我身上有一半流的是你的血,你猜我要是死,会不会拉个人垫背……可你现在走出去,拿不到钱,你也不会过得轻松。怎么办呢?”

向德光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死局。

他看似有选择,等时初亲口将虚幻的幕布拉开,展现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时初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慢慢松开了握着刀刃的手:“知道了吧,现在你只有认罪——多次敲诈勒索、杀人未遂,去牢里待着,才能活下去。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说完话,他双手打开,将整个心腹毫无阻挡地展示给眼前的男人,“你自己决定。”

还能怎么决定?向德光依然握着刀,可面色已然露出颓然之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定好的十分钟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向德光没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时初微微侧过头注意走廊内是否有动静,眼睛还是看着向德光,往后退了一小步,“既然想好了,一会儿该怎么跟警察说你应该也知道了。”

他退到床边,俯身半跪从床底捡起一个小玩意儿,用指尖蹭了蹭,触到一处开关,短暂的杂音后,清晰的声音传了出来。

向德光听出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时初说:“我先前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为了保证自身安全,随身携带录音器。但有一天我来这里找你时,录音器无意中丢失,我原以为找不到了,没想到今天又找了回来。”

他眼睛很亮,看着向德光,竟然有种神采奕奕的感觉,他对向德光说:“不是故意放置在这里的,你能理解吧?”

录音器仍然在放,里面录制的声音不止属于向德光一人。没过多久,另一个声音也传出来。

那是江浩言到向德光这里给他想办法将事情闹大时录下的。

时初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表情却不怎么意外,他再次拨了一下开关,把录音器关闭。

“还有意外收获。爸,给你指条路,主动交待犯罪细节,以及供出共犯,说不定能减轻罪行。你本来不准备威胁敲诈,是有人这么教你,懂吗?”时初晃了晃手里的录音器。

向德光第一次在面对时初时产生了从头到尾的彻骨寒意,他的嘴唇剧烈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不只是因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更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庆幸事情就到这里止步。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他再继续,下一次说不定真的会把命殒在亲生儿子手中。

刀随着他的手上下抖动,时初做完这些再次回到他面前,用已经血红的手掌包裹住他拿刀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低声道:“拿好了,等警察过来。”

门外很快出现了细微的动静,时初最后向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露出个微笑。从他左手手心流出的血像一条条蜿蜒的河流,途径手指,滴落在地。他伸出中指,沾了沾地上的血,在向德光脖子上轻轻划过,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像不经意之间挣扎时留下的痕迹。

但向德光知道,那是他儿子给他的最后警告。

时初刚放下手,房间门口就传来轰然响声。

脆弱不堪的老旧木门被暴力踹开,撞在后面的墙上,发出破败的吱呀声。从门外涌入几个穿着警服的人,端着手枪对准屋内的人,大声呵道:“把刀放下!手举起来!”

时初一边配合着动作一边往门外张望。

来来去去的混乱身影中,他终于看见秦煜。

他说不准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他既希望看见他,又不希望他贸然前来。但这一秒,时初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猛然卸了力,就像在水中挣扎的人抓到了浮木,知道自己不会溺死了,便将全身全心都交给这一根木头,方才感到劫后余生般的放松。

秦煜从人群后面大步迈进来,表情有些焦躁,等走进了发现时初尚在滴着血的手,刚皱眉想将他的手拿起来看看伤口,就被一把抱住。

抱得很紧,时初觉得自己应该先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但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上。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重要,他近乎贪婪的汲取着秦煜身上熟悉又久违的气息,一点点的木质香,沐浴露,还有若隐若现的咖啡的苦……与此同时他竟然还记得不要把秦煜的衣服弄脏,左手控制着没有碰到他。

秦煜叹了口气,也只好先回抱住他。

过了半分钟,秦煜轻轻拍了拍时初的后背:“好了,先止血。”

时初没做声,他很听话地松开秦煜,低着头去旅馆的桌子上找纸巾。

只有圆筒的卫生纸,时初把它当绷带胡乱在手上缠了几圈,一边缠一边说:“没事,没伤到重要血管,问题不大。”

这期间他一直没有抬头,秦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立马上前,不由分说地强迫时初抬头,然后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时初自己也不想这样,可情绪总是来得毫无道理,他依然为此感到羞愧。

如果他小时候有过相关经历,就会明白,有些小孩子摔倒了不会哭,一个人也能坚强从地上爬起来,再拍一拍身上的灰。若一旦见了家长,那么一些名为委屈的情绪就会从边边角角争抢着爬出来,让人在毫无征兆之时落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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